第七十一章 以牙还牙

“不急，”夏宏利扬手指了指车上的许多空座位说，“再等等。”

吴明学无奈地把头歪向车窗，慵懒地打着哈欠。

大概是夏宏利苦水吐得差不多了吧，拍了拍吴明学的肩膀，自顾自地说：“嗨，跟你这个小屁孩说这么多干嘛？说了你也听不懂，得了，我还是再去哟呵几声。”

太阳初升，街道上的各色行人越来越多，有摆摊卖菜的，有赶牛的，有扛着锄头的、有挑担的、有拉板车的……

吴明学没心情欣赏，反而因为害怕被熟人看见，缩了缩身子，躲到窗下。

等了好久，到头来，班车还是没坐满，挨到八点钟，等无可等，夏宏利才发动了车子。

机器轰鸣声本来就响，车上的乘客聊起天来更是喧嚣，加上男人们普遍吸烟，吴明学一脸嫌弃，闷闷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随着车轮滚滚向前，本就不长的新街早早地被抛在了车后，一路上，路过横河初中、穿过花园村、转过小港村、通过崖下村、才缓缓绕行到南皋山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上。

连绵起伏的南皋山把大宁县分成山前和山背两大板块，顾名思义，山前指的是紧邻县城的几个乡镇，而山背则南皋山背面、离县城远得多。

江南属丘陵地貌，大大小小的山把大地割裂成一个个小块，在古代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情况下，造成了“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的社会环境。

山背几个乡镇的方言和风俗虽然大同小异，但是和山前县城那边有着明显的区别。

又因为山背几个乡镇没有赶上时代步伐，发展更加落后些，居住在山背的人不可避免地被歧视为“山背佬”。

对于这似乎无处不在的歧视，重生一世的吴明学感到很无语。

他沉默着，思考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看来只有等山背人都富裕了，才能把“山背佬”这样的蔑称给消灭掉。

对，没错，就是消灭！就像他的绰号“破烂小王子”要被消灭一样，和谐社会不应该存在这么多的歧视！

清冷的春风吹拂着他长长的头发，在吹散满车浓浓的烟味的同时，也吹大了他思绪的气球。

山河锦绣，人生漫长，小有起色的他，暗自给自己鼓劲。

如果真的足够有能力，侥幸成为先富大富的那一批人，绝不会忘记带着后富以及贫穷者。

就好比横河镇的父老乡亲，他们并不是注定当穷人，而是没有及时地放眼看世界，思考这个国家的政策变动，自然就不能很好地把握时代机遇，而让年华虚度，到老来徒剩一声叹息。

车辆徐徐行驶，终于到达山顶，吴明学兴奋地向外眺望，那茂密的森林、那依稀可见的大宁湖，那镌刻着先进的县城正在向他招手。

紧接着，车子滑行下山，他知道目的地就快到了，他的秘密行动就快成功了。

喜悦布满他的脸，但是横河镇毕竟太小，尽管吴明学一直保持沉默，却仍然没有逃过熟人的眼光。

一个青年男子吃惊地冲他喊道：“小王子，你逃学了？”

“没……”吴明学一脸惊呆地看着青年男子说，“我……我请假了！”

“吞吞吐吐的干嘛？”青年男子吓唬道，“老实说，怎么回事？”

吴明学恭敬地喊道：“金子叔叔，我……”他没有真去解释，而是以央求的口气说：“你千万别告诉我妈。”

青年男子见他独自坐在最后一排，不顾车厢的晃动，坐到他旁边的空座位来，冷笑道：“是吧！做贼心虚了吧！”

吴明学点头承认道：“我……我没跟我妈说。”

“不上课，去县城做什么？”青年男子追问道。

“不干嘛？就是想去县城玩玩。”吴明学含含糊糊地说，语气仍然有些犹豫。

青年男子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说：“什么？玩玩？你读书读到屁股眼去了？不知道什么叫玩物丧志吗？”

“不是单纯玩。”吴明学赶紧解释道。

“那是去干嘛？”青年男子试探地问，“我知道你鬼点子多，不会是又瞧上什么好生意了吧？”

“没……”吴明学急忙否认道，但是对于真实目的，却守口如瓶。

青年男子换种方式想套出吴明学的话来，一手搭在他肩上，悄声道：“你跟叔叔说，我保准给你保守秘密。”

吴明学非常为难，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这吴明学口中的“金子叔叔”张绪金跟他爹渊源颇深。

因为同属横河村第八生产队，又是同年出生，使得他们俩从穿开裆裤起，就成了最要好的玩伴。

上学之后，他们俩又机缘巧合地一直是同班同学，直到初中毕业，两人双双没被推荐进入高中，算得上同病相怜，共同话题更多。

后来在生产队干活时，他们俩就经常搭伙赚工分。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推出之后，他们俩也会互相搭把手，熬过农忙时节。

再后来，两人各自成家之后，什么大主意仍会在一起有商有量，就拿偷树举例，两人往往一同进山，一同返回，互通最新树价信息等等自然不在话下。

说起他爹当年卖电视机，还特地用兄弟特惠价卖给金子叔叔一台。

吴明学思忖着，对金子叔叔胡应该不用隐瞒，便说出了真实来意。

张绪金听后，竟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容，夸赞道：“你还真是个孝顺孩子，巧了，我也为这事来的，咱们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