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洛阳城内
白衣公子定了脚步,那竹筐里小小的酒坛子巴掌大小,倒是精致的很,“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很爱喝酒的人么?”
“公子爱不爱喝,我不知道,但是您一定喜欢我这酒,不如先来闻闻。”老人家见有戏,便开了盖送到白衣公子面前,这一闻,还真是清冽香甜,白衣公子点点头,“还真是好酒。”
“这是最后一坛,我便宜了卖给公子吧,我也好早点回家休息了,哎呦我这腰诶!”老人家说着,还锤了锤自己的后腰。
“呵呵。”白衣公子笑着,“那我便拿着吧。”
收了钱,那老人挑起扁担,脚下生了风一般离去,倒也没有腰酸背痛的样子了,哼着小曲,一副收工的轻松模样。
白衣公子提着酒坛,过了一条街道,走进一家酒楼,收了油纸伞走上二楼,窗边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几道冒着热气的菜肴,窗边的女子披着淡绿色的罗衫,正伸出手撩拨窗外的淅沥小雨。
白衣公子坐到她对面,说道:“这雨下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小了些。”
七浔收回手来“算算日子,他们应当是过了洛阳了。”
“听说前几日江上有流寇作乱,现在又一直下雨,可能也被耽搁了。”
七浔转头看到桌上摆的酒坛,愣了下,拿来手上掂了掂,明显这人路上偷喝了。
“岑留,你的身子如今能喝酒了?”
“这可是杜康酒!”岑留说道,“你怎么能让我对杜康说不?少喝一点不碍事,这醉人的雨天,当然要配一壶酒暖暖才不算辜负!”
七浔白了他一眼,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入腹,味甜质醇,唇齿流香。
“好酒。”
“若是荆荃知道我们在这里喝酒不带他,肯定要生气了。”岑留吃着菜,说道,“说不定正生死关头。”
“生死关头的就是云昭,也不会是荆荃。”七浔说着,又饮尽一杯。
岑留看她喝得起劲,馋虫又被引了上来,抢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杯中清冽碧透的酒水,“诗歌有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连古人都觉得去日苦多,何必为难自己呢,咱们一路上赶路都快把马累死了,我可要好好松快一下。”
“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七浔把白色的小酒杯倒扣在桌子上,“别喝得太多了,若是又喝垮了,我可不管你了。”
“你是不会不管我的。”岑留的面颊上染了桃花一般的红,像是女子脸上薄薄的胭脂。
“你自己就是大夫,怎么轮得到我来管你了。”七浔笑着,这时楼下上来两个人,在邻桌坐下了。
“咱们这顿吃好点,待会有的是费力气的。”
“我听说,今年来夺魁的人,有百数之多。”
“你猜我方才看见谁了?辽东的人!”
“辽东?辽东有玉都,还要来豫州分一杯羹?”
两人一边等菜一边热火朝天的聊,七浔把玩着腰间的白色穗子,眼睛望着窗外的细雨,岑留举着酒杯在唇边摩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好似在观察七浔的脸色,“他们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这儿可是洛阳。”
“洛阳怎么了?”
“算日子,该是望海山庄的品玉宴了。”说到望海山庄,岑留的话语中便多了些许意味深长。
七浔没接话,只是那双珠玉般的眼好像没了神采,神游在外了。
岑留接着说道:“说到品玉宴,洛阳的故人,不去拜访一下么?”
“岑留,你醉了。”七浔的眼里已然没了笑意,“既然醉了,便不必再喝了。”
“醉与不醉,何必分的那么请呢……”话音未落,岑留已然歪歪栽栽地伏在了桌上,手里的酒杯掉出来,在桌上滴溜溜地滚到七浔面前,“该躲得总是躲不掉的”。
“多管闲事。”七浔斜睨瘫倒的岑留,面上带了几分不耐。
“话是这样说,行医者可不就爱多管闲事么。”岑留呵呵地笑,又伸了个懒腰,“这酒是能解乏,不过我有些腿软了,不如我们在洛阳留一两天如何,我还没见识过这三大天下盛宴之一的品玉宴,是何等群英荟萃。”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没兴趣。”七浔戴上帷帽起身下楼,岑留忙不迭地跟着,“你瞧,难得我想凑凑热闹,这次错过了,以后备不住就没机会了。”两人说着,便来到了街上,雨这时候已经小了,不必再打伞。
“我又没拦着你,想去就去,干嘛非拉上我。”
“品玉这事,我是外行啊。”岑留追着七浔的脚步,“你走太快了,等等我啊!”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是省省吧。”七浔这时候真有些恼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去什么品玉宴?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岑留还不肯死心,跟在后面絮絮叨叨。
“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找荆荃他们。”七浔说道,“让你把脉可以,品玉?算了吧。”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有品味的人么?”岑留转了个圈。
“我担心江上流寇作乱他们被牵扯。”七浔放慢了脚步,岑留紧紧跟在后面,“荆荃的身手你总不至于担心吧。”
两人走到人迹稀少的窄街,迎面走来两个人,像是富裕人家的公子打扮,白面俊俏,腰上挂着玉坠,手里摇着折扇,慢慢悠悠地闲逛,擦肩而过,七浔却停了脚步,
“怎么了?”岑留问道。
七浔回身,撩开浅金色的帷布,看着那两人越行越远,眼中的颜色变幻莫测,惊诧,犹疑,最后了然,游离的光华似在此时又凝聚起来了。
“你方才说,没见过天下盛宴之一的品玉宴有多群英荟萃。”
“没错!”岑留答道。
“我现在突然觉得,去品玉宴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七浔这主意改的快,倒是让岑留有点措手不及,这小女子的倔脾气他可是了解得很领教了很多年,“怎么突然想去了?”
“既然你想去,那我陪你走一遭,若是失望了,可不要抱怨。”
七浔带着笑意白了岑留一眼,岑留本想继续追问七浔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可是垂目看去,她的笑容让荔枝一样晶莹剔透的肌肤都熠熠发光,刚才还心烦意燥的样子,现在突然这般愉悦?以他对七浔的了解,这可不是好兆头,怕是有人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