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蒐阴谋
洛允宁摆摆手,面上敷着一层冷冷的寒霜:“罢了罢了,外臣箭术不精,哪能埋怨他人!公子好箭法,不知何许人也?”
不等那公子开口,萧时初瞥了他一眼,便向洛允宁「隆重」介绍道:“景王萧思衡,朕的庶弟,乃先帝的‘如夫人’赵婕妤所出。我这个庶弟呀,素来把寻花问柳、偷鸡摸狗之事,当作人生乐事。”
说完,不禁捧腹大笑。
萧思衡满脸堆笑地拱手道:“皇兄说得是,臣弟平日里不学无术,却是丢了皇家颜面。”
洛允宁忍不住冲“兄弟”二人抿嘴一笑道:“大虞朝当真是兄友弟恭,如此褒奖,倒别出心裁。”
话音刚落,两国的使团和大臣们也闻声赶来。
萧时初随手拎起一个侍候在身侧的女官,搂在怀里,揶揄道:“二弟,你觉得这个婢子长相如何呀?”
“姿色尚好。”
“呀!”
萧时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婢子一番,惊异地掐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儿说道:“朕仔细一看,此贱婢,竟有你母亲赵婕妤的模子。”
“恕臣弟眼拙。”萧思衡白了婢子一眼,吓得婢子粉颈一缩,他讷讷地回了句,“母妃相貌平平,怎及此女妩媚?”
“不必自谦了。回宫后,朕便赏她个如夫人才人、美人,乃至婕妤。若诞下龙子,朕就赐地封王。景王觉得,如此安排,是否妥帖呀?”
“全凭陛下心意,臣弟不敢滥言,臣弟尚有要事,先行告退。”萧思衡躬下身子,向皇帝再施一礼,便要离开。
“且慢。”萧时初把他叫住,掏出一领白袍,“换上它。”
“陛下万万不可——”身旁的大臣见状,急忙劝阻。
“景王是朕的皇弟,为兄长分忧,有何不可?尔等无需多言。”对于大臣们的进谏,萧时初置若罔闻,朝洛允宁嬉笑道,“公主,既然景王捣乱,那就罚他一罚。再比一场,若是谁能击中他,这场春蒐的头筹,便是他的了。”
“这——”
萧思衡勾唇浅笑道:“臣弟能将功折罪,那是再好不过了。”
见他欣然接受,萧时初眯缝着眼中隐隐燃起一团烈火,发出磔磔怪笑:“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先帝的好儿子!”
披上白袍,萧思衡深邃地瞟了洛允宁一眼,刮了下高挺的鼻尖,留下一抹耐人寻味的深意。
移形换影,星川奔骛,飘若游云,矫若惊龙。
嗖!
萧初时率先一箭,却被这个皇弟一计侧空翻,巧妙躲了过去,并朝二人吐了个舌头,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看来,当是公主胜喽!”萧时初气馁地取出一支箭,递给洛允宁。
“驾,驾,驾!”
接过箭,洛允宁便骑马追了上去,春风拂动她乌亮的发丝,飒爽英姿,一览无余。
马到深林,见萧思衡正在树杈上自由飞跃,她掂了掂箭,却没有搭上,只是扯了扯韧性十足的弓弦。
萧时初也赶了来,却并没有与之争锋的意图,只是勒住缰绳观望。
洛允宁向萧思衡眨了眨眼睛,恬然一笑,下巴微点,搭箭朝天一记穿云箭,刺破云霄。
霎时没了兴致,淡然说道:“罢了,外臣乏了,欲回馆驿小憩片刻。今日逐射,头筹算是陛下了。”遂把箭抛给后至的侍从,“打道回府。”
“公主,你这……”萧时初眼巴巴的望着洛允宁带着使团离开,抬眼远瞻,景王早已跑的跑到九霄云外。眼见功败垂成,瞬时赫然大怒,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贱种!朕杀了你!”
他气急败坏地抽出一支羽箭,扬鞭策马,欲追赶过去。
“陛下且息怒!”
丞相沈无言大汗淋漓地跑到猎场,兀自拦在马前,喝住了萧时初。
“放肆!”
沈无言拱手道:“景王要是有何闪失,不知陛下如何向大将军交代?”
“你敢威胁朕!”萧时初一抬胳膊,把弓拉满,将箭头直指沈无言,他被气的五官挪位,竖眉横眼,扯着嗓子大声呼喝,“朕才是一国之君!他纵使权势滔天又如何?只是朕的奴才罢了!千里之外,莫非要插手朕处理家事吗?滚开!”
沈无言立时掏出半枚调兵护符,立时面如铁色,阴冷地问道:“敢问陛下说得是酒话呢,还是心里话?”
“酒话,嘿嘿,酒话,丞相莫挂在心上。”萧时初这才意识到,满朝文武的眼睛,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言讫,萧时初箭锋一转,将满腔的怒火喷发到一棵树上,入木三分。
“回宫!”
就这样,两国的逐射之戏,便这么不欢而散,萧时初带着满朝文武,悻悻而归。
黄昏,洛允宁打马返回猎场,放眼望去,萧思衡正倚在一树上惬意地摆弄钉在主干上的断箭,便上前长叙一番。
“恕本宫直言,贵国皇帝真乃昏君一个。”
“哼,此次春蒐,只不过是陛下借刀杀人的幌子罢了。稍有不慎,大虞和南凉,便又要兵戎相见了。”
“幸好有你,本宫才未射出这箭。”
洛允宁取出一支箭,在萧思衡面前晃了晃。
萧思衡心有余悸地闭上眼睛,低喃道:“陛下给你的这支,根本不是石墨箭簇,而是灰墨染了色的铁簇。若是公主不察,在这儿躺着的,要么是杨柱国的尸首,要么是小王的尸首。”
说话间,一股阴寒之气袭来,他猛的一睁眼,两柄绣春刀已经将自己的脖颈牢牢锁住!
树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王爷,请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