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宴(一)
春去秋又来,京城的桃花开了八次。短短的八年发生许多事,期间皇后娘娘生了一位小公主,举国欢庆之际只有二皇子贺崇州闷闷不乐,没有人知晓其中缘由。
国子监的小霸王陈钰和太学的二皇子,在八年间矛盾日渐严重,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起初丞相和皇上分别惩罚两子,现如今已经任由他们。
陈欢逸也在这八年间从小小婴孩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早早就名动京城。
年末,丞相府内的絮画院里丫鬟在偏房忙里忙外。
“小姐醒醒,时辰不早了。”陈欢逸房里的大丫鬟拾墨把托盘放在一侧,小步走到床边,拉开床幔对着床上的小人儿低声唤着。
陈欢逸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眼皮也不睁开,只是糊口应付着:“我已经醒了。”
拾墨叹口气,从旁边早早准备好的水盆里拧干巾子,小心地擦拭陈欢逸露在外头的脸。自家这位姑娘不是一般嗜睡,小时候只当是婴孩缺眠,大了些才发现陈欢逸不同常人的超长睡眠时间。
陈欢逸任由拾墨擦脸,沉沉睡意也随着温热巾子的擦拭慢慢退下,开口柔声道:“可是今天要入宫?”
拾墨见陈欢逸彻底醒了便不再擦,把清口的柳条递给陈欢逸,再从一旁矮椅上的托盘中拿出准备好的衣物,一条奢侈的江苏锦缎由宫中绣娘制成的粉色小裙袍,放到火盆旁的衣架上烘着,裙袍上面有金丝绣成的花纹,不耐高温只能简单烘得温暖些,免得冰人。
陈欢逸掀开被子坐在床头,只是穿着简单的单衣,虽房内早早烧起火盆,但还是忍不住打个寒颤,将手里的柳条再细细咬碎,轻捅牙齿。
旁边端茶倒水的拾琴忍不住抱怨,“小姐每次都是如此,虽房间烧着火盆,但是刚从被窝出爬出来还是有些冷的。更何况那些没长眼睛的进进出出,冷风全带进来了。”
陈欢逸知道拾琴不会讲话但心却是一屋子丫鬟里最好的,只是笑笑说:“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再往里添些火吧。”
门口帘子被打开一小缝,金嬷嬷从外间走进了,和蔼可亲的脸颊被冷风吹得起了两坨红晕,一边搓手,一边嘱咐道:“拾墨,多给小姐添件衣裳,别瞧外头艳阳高照,那风大得险些把我吹跑。”
胖墩墩的金嬷嬷说出这样的话,逗得满屋子丫鬟捧腹大笑,拾墨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应承道:“晓得的,夫人早早就吩咐我们把去年皇上赏下来的银狐裘衣给小姐准备着。”
陈欢逸瞧见金嬷嬷今日来得这般迟,就问:“娘亲可是醒了?”
“早早就醒了,现正等小姐请安呢?”
陈欢逸几下套上裙袍和鞋袜,就催着给自己系香囊的拾墨快些,坐在铜镜前等拾琴梳头化妆,拾墨闻言加快动作,拾琴倒是嘟囔着:“小姐早些起,便不必这般急里忙活的,我还能给小姐盘我最新学的发髻。”
闻言在旁边侯着的金嬷嬷面色有些难堪、强忍怒意,哪有丫鬟这般对小姐说话的?陈欢逸不在意说:“我拢共就这些头发,难为你要编出花来。”
拾琴从匣子里捡出几根镶着黄豆大小的珍珠玉簪插在陈欢逸的发髻上,边插边说:“小姐的头发总是比常人长得慢些,这才堪堪到肩下虽短但乌黑浓密。我常听婆子说道,体虚的人才长发慢,小姐再不可嫌弃药膳没滋没味,不肯吃了。”
拾琴一番肺腑之言倒是让金嬷嬷面色好看些,只是陈欢逸瞧见都准备妥当就急匆匆往外赶,嘴里打趣拾琴:“才几岁的年龄,就如老婆子般唠叨。”
拾琴哼了一声转身走开,拾墨一把抱起在旁边烤热的裘衣,追着陈欢逸说:“裘衣!小姐外头冷,小心些!”
陈欢逸还是住在金梓媛的絮画院里,金梓媛住在正房而陈欢逸住在旁边隔着一条长廊的偏房。只是短短几步路就走到了,就让拾墨把裘衣留在屋内。
而陈欢逸起床前,陈钰给自己母亲请安,请完安也不急着走,坐着聊天等陈欢逸。
陈钰打量金梓媛的表情,小声地说:“娘,你不要再让小妹学刺绣了,可不可以?”
金梓媛瞧着自家小儿子紧张的神色,反问道:“为何?”
十几岁少年脸上的紧张褪去,有些烦躁说:“我前几日瞧见小妹手被针扎的不成样子,怪心疼的。”
金梓媛将手里的手帕放在绣篮里,不清不淡地说:“小姐家哪个不会绣花的?嫣媳妇一手绣活更是京内数一数二的。”
金梓媛口中的嫣媳妇正是陈链的媳妇,两人在一年前成婚。李嫣在旁边伺候婆婆绣花,闻言羞涩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