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九瀑
马虎扭扭捏捏的,“我、我没认出来!”
“你不是今年刚见过他吗,真是没眼力见!”
再转眼,早已不见了人影,没想到那老头脚力这么好。
他们这一回头,那女人忽然站到他们跟前,眼睛咕噜着一阵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打量,见他们几个衣服的材质甚是体面,像是官衣,突然高兴了起来,“我说几位官爷,你们是不是来抓那死老头的啊?我就知道他没干好事儿!”
她突然异常热情起来,和刚才判若两人,“走,我带你们去找他!他一定去看他家的牛了,他在那边单独盖了几间牛棚。”
她的热情虽然让他们不知所措,可脚步仍不自觉跟了上去,翻过一座低矮的山坡就到了小径的尽头,那里有几间扎得紧实的茅草屋。
那女人在前两步当做三步径直进了屋里,他们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她忽然急匆匆闯了出来,“这边!”
口里边喊着边往左边那个篱笆似的小门跑去,他们见状也跟了过去,没想到小门进去里面还有一个大院子,禹子他们一眼就瞥见那老头正在打扫牛圈,刚要上前问话,哪知那老头儿小眼一咕噜双手一撑双腿一抬,翻身出了牛圈跑了!
那女人急忙道,“快追,他往后山跑了!”
几人面面相觑,连忙追了上去,哪知他们越追得急,那老头儿跑得越快,他边跑还边往后看,却一不小心撞到了山石上,疼得哇哇直叫,单腿在原地转着圈圈。
禹子他们趁势把他拦了下来,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可是七十?”
那老头儿坐在地上,抬眼窃窃地打量他们几个,答非所问,“确切来说,我才六十八。”
“你可是神医?”
“神医算不上!不过,我家的牛从不生病。”
“你可会解毒?”
他双眉一耸,突然正经危坐,颇有些自负,“没有我解不了的毒,只有我不想解的毒。”
禹子大喜,“你要是给我们的主人解了毒,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你们的主人是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扶起他就要拉他走,他坐着不动连连摆手,“等等、等等!”
“等不及了,人命关天啊!”
禹子急得满头大汗,可那老头却怎么也不肯走,禹子央求道,“只要你愿意去给我们家主人治病,保证少不了你好处!”
“我不是说这个!”
禹子无奈,“那你还要干什么?”
“我、”他正襟危坐,仰起头道,“我要跟十九瀑告个别。”
禹子他们相互对眼连连摇头,“又不是上刑场,你告什么别?”
“嘿!我每次出诊前都要告别的。”
他们只好跟着老头子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只见他打开牛圈,把牛牵到外面,接着又从屋里抱了一堆黄表纸和香出来。
他在地上点了三炷香,烧了一道黄纸,口中还念念有词,“愿神保佑我无灾无难,贼来迷路、狼来缩口、刀来卷刃!”
他表情严肃,就像从此羊入虎口,有死无生了。
接着三个大拜之后才不情愿地跟他们往西平府去。
禹子他们把神医请回府时已是日暮时分。
复道回环、曲屋自通,再看那五彩的斗拱撑着厚重的屋檐,像是用尽了一生来酝酿这场华丽的冒险。
诺大的西平府简直亮花了七十的眼,他被带到了幽静的里院,只见一伟岸潇洒但眼睛通红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见到他时那落寞的眼里突然充满期许,连连拱手相迎。
他怯怯走了过去,走近了想仔细瞧他一眼,一抬头却只看到他胸口,和他里衬上银线绣出的新月。
等进了里屋,才见躺在床上的病人,硕大的一个壮汉,此时嘴唇已呈乌紫,脸上和肩部也微微肿胀,似乎已经昏死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那缠绕在他头部那已被血染成紫红的纱布,露出那黑洞洞的眼,似乎还跳动着,他取出灵枢九针,依次捻着镵针、员针、鍉针、锋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可竟无从下手,他又让人取来烛火,取出刀匕在火上烧灼了一番,然后从继迁受伤的眼里割取了一坨腐肉。
他摊开手心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咕噜着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小眼时而瞪着,时而眯着。突然,他像青蛙一样嗖地弹伸出舌头,咕噜一下把那烂肉一口吞了下去!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神医,你这是?”
他一脸轻松,嘻着牙,嚼着嚼着,肉到喉头,他哽咽了一下,“我不尝毒,怎么解毒?”
突然,他双眼莫名地睁大、脖子一伸突然僵硬,接着喉头一涌,口吐白沫瘫倒在地。
禹子一惊,连忙上前探他鼻息,忽地缩回了手,像是见鬼了般,哆嗦着道,“他、他!已经死了!”
“他吃了西平王的眼睛!”
神医突然暴毙,仿佛预示着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大家惊惧万分,互相递着不安的眼神,仿佛这样内心的恐惧便能消散几分。
唯有德明,像是菩萨一样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吃惊,漠漠说了声,“抬下去好好安葬吧!”
几人手忙脚乱地把七十抬了起来,一开门,一阵寒风凛冽地刮来,呼啸着疯涌进屋。
此时屋外正大雪纷飞,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