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四章 砸了他
第十天中午,外甥媳妇回来了。外甥媳妇长得不漂亮,可是耐看受端详。她坐了半天,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她房间的小圆凳上,低眉顺眼地摆弄着手指头。大姐在刘三宝子进屋后小声地说:
“回来还叫妈呢,咋腆脸叫呢!死在外面得了,省得回来丢人现眼!”
刘三宝子问:“啥时回来的?”
大姐说:“你来之头,两个来小时吧。”
大姐夫不在,不知道死哪去了。外甥还在放挺,不过不是在他屋里,而是在东屋,脸上蒙了一个枕巾。刘三宝子抻着脖子向西屋看,看见外甥媳妇的眼角余光扫过来,扫在他的脸上。刘三宝子瞪着眼睛,呼呼地喘粗气。大姐忙把手按他在椅子上,说:
“你大姐夫上东头了。”
大姐是要找出一个话题来。刘三宝子很容易地被大姐转移了注意力,问:看书溂
“干啥去了?”
大姐说:“说把西地的苞米拉回来。你家牛搁苞米秆没?别把牛饿着。”
二母兔子说:“搁了搁了,我来之前搁的。”
姐俩谈着,没有一个明确的主题。
胡明多的小卖店开在西头,离赵庭财家不远。从这儿到刘三宝子的大姐家才不过七八十米。胡明多得了他爹胡文洲的遗传,平日里能说会道,还很会开玩笑,他尤其喜欢逗小媳妇们。有一次,刘三宝子的这个宝贝外甥媳妇小秀到他家买黄瓜干豆腐香菜时,看到香菜根上土多些,就说:
“这香菜上有根。”
小秀的本意是说香菜根上有土,也不知道怎么的说走了嘴。胡明多眼睛眨了眨,笑嘻嘻地说:“云彩没根,你买云彩呀。”
小秀嗔怪地说:“连个正经的都没有。”
胡明多立刻回道:“辘辘把底下有正井。”
小秀给逗乐了,扬起小巧的绵软的巴掌拍了一下胡明多。胡明多向后闪身,丝丝哈哈地说:“哟,这身子骨都塑料做的,成天在太阳底下晒,风化了。还拍!”
小秀没再拍,她用手捂住嘴,笑个不停。
那天胡明多特意抓了一大把香菜,给小秀并说这是赠的,买三赠一,不用领什么人情。胡明多的玩笑开得有分寸有尺度能看对象拿捏火候区别对待,荤素之间常常令人会心一笑。胡明多的大号不常被叫起,人们都叫他胡小多。说不上是胡明多诱引了小秀还是小秀眉目传情投怀送抱,反正是他们好了一大阵后又跑掉了。跑掉了就别再回来呀,可他们回来了,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
跟胡明多在在外面踅了一圈的小秀此刻到屋外去了,八成是上厕所。刘三宝子瞥见小秀出去了,就跟大姐说:“晚上我跟我大姐夫把老胡家那个小卖店砸了。”
大姐显出害怕的这神情,说:“祖宗啊,可别惹事了!”
但是刘三宝子态度坚决,不容分说。他冲着大姐瞪眼睛道:“张三不吃死孩子,活人惯的!”
他说完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回家了。
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刘三宝子就到了二妹家,动员大外甥杰子一同上大姐家。二妹问什么事,刘三宝子没说。二妹见他不说,就替他说了:
“三哥,你不就是去砸胡小多吗,我不让。要去你自己去,别找我们家杰子。”
刘三宝子没有得到二妹的允许,就打消了让杰子和自己一同去的念头。他有点失望地走出二妹家,边走边说:
“没有你这鸡子还不做曹遭糕了?”
刘三宝子到大姐家后,坐了一阵子,和大姐夫一边抽烟一边说话。小秀在西屋,不知在干什么,外甥没进屋,只在门口晃来晃去的。刘三宝子和大姐夫说话说得艰难,完全是借说话熬时间。
天见晚时,刘三宝子说:“走!”
大姐夫呼地站起,应声道:“走!”
在这之前,他们没谈论晚上要干什么,仿佛都已心照不宣。大姐要拦,大姐夫瞪眼道:
“去,一边拉去!”
大姐不作声,惶恐地望着他们。大姐夫在后边的墙角拿过一个镐把和一截铁管,走在前面,刘三宝子在后边跟着。他们刚走出大门,小惠拎着二齿子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姐夫问:
“谁让你来的?”
小惠不吱声,他不作声姐夫就不再问。他们三个来到胡明多的小卖店前,见里面的电视还开着,红红绿绿的不断变换着色彩。小惠怒火中烧,抡起手里的二齿子向窗子砸去。窗玻璃受到这猛烈的一击,顿时哗啦啦地碎落了。小惠砸得兴起,一通胡抡,将这一面的窗子全砸了。刘三宝子和大姐没有伸手,只是握着手里的家什在一旁站着看着,准备将手里的镐把铁管“削”向从屋里出来的人。可屋里的人没出来,电视也关了。刘三宝子和大姐探头向里面看,觉得屋里面好像有人影晃了一下。刘三宝子激凌一下扬起手中的镐把,闪身躲在门边。过了一会儿,却没见人出来,他松了一口气。小惠的余怒还没有消去,他将二齿子伸进黑洞洞的窗口里,上下左右胡乱地搅着。
他们几个在胡明多的小卖店前发泄了一通后,转身离开了。在进大姐门口时,刘三宝子说:“出来?出来就整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