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一章 八成陈思静生气了
下班时,陈思静第一个走出的办公室,她没有等陆洪福和翟景波。
李祥君从椅子上站起,拿起教案,又放下,这样反复几次,最后还是把书和本子扔了回去。他出校门沿着树带南侧的荒道向西走,再斜穿过土豆地回家。
赵梅波左手牵着陈露和刘淑艳并肩走着,她们的前面是捯抄着双手的王子轩。
“哎,梅波,今天李祥君咋没和思静一起走呢?”刘淑艳偏转脸问李祥君时,眼睛里闪着疑惑不解的神色,不等赵梅波回答,她忽又像有所悟似的说,“八成陈思静生气了?”
赵梅波向西望去,见李祥君已走到围墙西侧五十几米的地方,他的身影在天光之下显得轻盈矫捷,青春的气息散发着,和那杨树上渗透出的生命气息相交融。陈思静没有了踪影,她一定是从前边村路上走的。陈思静生气了,生谁的气?赵梅波有点想明白了,好像刘淑艳说得有道理。
后面刘玉民的大嗓门响起:“杨副校长,你得买墨买纸,要不咋布置班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我不是巧妇。”
刘玉民说完爽朗地大笑起来。杨玉宾嗓子眼里咕噜了几句话,赵梅波没有听清。前面王子轩的双手已放开,但步履却没加快,所以赵梅波几步就追了上去,笑着说:
“王老师,回家吃现成的呗。看看你多好,有个人给你做饭洗衣,真是皇上的生活。”
王子轩呵呵一笑,并未做回应。他向来如此,不会在女性面前说玩笑的话。他从教二十余年,历几任校长,迎送十几位教师转来调去,称得上老资格。因为是公办教师,他便时常自豪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或者是爷爷在炕上坐全凭孙子赏。国家正式教师、待编教师、以工代干教师、县(市)用民办教师、乡用民办教师……这些层级将老师们框定住,也由此或多或少地生成优越感。什么时候这些层级不再成为身份的象征呢?赵梅波不知道。
在十字街口,王子轩说他去供销社买个水果,就不从大榆树那过了。刘淑艳不明其意,问道:“供销社也不卖水果呀,你买啥?”
王子轩笑道:“买葡萄烟。”
刘淑艳恍然大悟,咧嘴呲牙笑过后向东走去。
赵梅波从大榆树下的空场斜穿过去,到了村路的北侧。赵庭禄的茬子垛刚刚起了一个底,大部分还杂乱地堆在地上。鲜亮的茬管似乎还残留着去年秋天的味道,尖利的茬口也好像渗透着玉米汁液的些微甜润。
赵梅波没有犹豫,她穿过道路走进老叔的屋里。赵守业正趴在柜台上咯嘣咯嘣地嚼花生米,见赵梅波进来,忙直起身招呼道:“大姐,下班了?我从孙前屯回来不大会。吃点花生,闲嘎搭牙。我二哥的三姑可会说了,不吃饭都能送出二里地。她说,赶明就让我二嫂给他们养老,以后家产都给他们。我二哥的三姑丈人更会说,死人都能给说活了。”
赵梅波不解地问:“不是守森的表大舅子给找活吗,咋还他三姑让他们养老呢?”
“他三姑丈人没孩子,那大舅子八成是他大姑丈家的。他三姑丈人说他那离南河沿近,吃鱼可方便了,先吃现抓。三间房,全砖的,可气派了。好像他三姑丈人原先干点啥,可牛叉了。”赵守业自顾说着,没有理会赵梅波看向屋外。
赵庭禄进来接话道:“那人,三吹六哨的说啥赶明让庆玲养他们老,他们最稀罕庆玲了,拿她当亲姑娘。扯,亲儿子养不养老都两说呢,还指着侄女。”
赵梅波撅了撅嘴,笑着问赵庭禄:“老叔,我不能吗?”
赵庭禄一拍脑门,懊悔地说道:“瞅瞅我,说话也没长眼睛,让我大侄女挑理了。”
叔侄俩说了一会话后,赵梅波去了赵庭喜那里。还没进院门,就看见赵庭喜在院子里拐啦来拐啦去的。看起来父亲一定是为儿子的分家另过而烦恼伤感,所以赵梅波快走着,到了赵庭喜身边叫道:
“爸——”
赵庭喜好像没有发现女儿进院,现在听见叫他,忙抬头回道:“梅波呀,从你老叔家来?守森搬家没让你老叔去。早晨你老叔来了的,说哪天守业有工夫再拉苞米杆子去孙前屯。你老叔说分就分吧,也挺好的,省得唧咯啷唧咯啷的你生气我也生气。你老叔说,咋的庆玲也比西头董琴强,没和我瞪眼珠子梗梗脖子。”
赵梅波听父亲说完,咯咯地笑起来。她从父亲的话里感觉到老叔似乎成了他的主心骨。她稍微有一点感伤,不禁鼻子酸酸的,好像也有泪水在滋生。
“爸,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赵庭喜听女儿这么一说,忙回转身向屋里走去。赵梅波端详着父亲的背影,抽了抽鼻子,也跟着向屋里走去。
赵梅波没有紧随父亲去东屋,而是到西屋门口探进半个身子仔细查看着:炕革已被揭走,灰黄的炕面上还留有两张旧报纸,北面墙下立着的组合柜也搬走了,地面上只残留着垫桌角的木片,地中央有一团抹布……看起来西屋没有打扫,一切都是搬离的样子。
看了一会,赵梅波默默转身,来到东屋坐到母亲的身旁。
郑秀琴拉过陈露道:“吃啥?告诉姥姥。这回咱不怕了,省得别人说我向着你。”
“妈,给梅静写封信吧,让她回来,就说家里没人做饭。”赵梅波关切地看着母亲说。
“不用,写那玩意干啥。我也不是七老八十的,干点活怕啥。就是忙铲忙割时费点劲,实在不行就找人,一家大户的还能瞅着我撂地上?”郑秀琴瞪着眼睛说道。
赵梅波没有回家,她留下来和面切菜打卤擀面条,顺带把西屋简单收拾了一下。赵庭喜把陈启军叫了来,一同吃了晚饭。
按郑秀琴的话说,没有鸡子儿还不做槽子糕了?少了他们两块臭肉咱也得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