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丫盘腿炕上坐 爷爷满脸陪笑容
第二十三章 老丫盘腿炕上坐 爷爷满脸陪笑容
晚上屋里点着大灯泡子,妈妈坐在炕上正在和张大爷磕着瓜子,一手一个,速度贼快,不亚于农村人的速度,她慢慢地打量福臣一下,虽然中午和他讲了一番话,心里还是感觉儿子真的是大了,这么大事情连自己都敢骗了。
“这事叫你办的,也不和家里说。”福臣妈妈也是怕孩子吃亏,所以当着张大爷的面,故意又训了福臣。
“老姑,我害怕。”福臣心里一阵疑惑,又释然了。
“啊?你还知道害怕,磕碜人啊是咋的?怕老姑家给你丢脸啊?”妈妈说着福臣,而艳玲忙完了外屋地的活就陪着,一声不吭。
但听老婆婆这个口气,有些不对劲,倒像是鼓励儿子。
“对家里有意见啊?什么意思啊?不是和你说过没有,搞对象是不管你,可是结婚总要来的呀?”老丫故意装作不高兴。
“咳,妈,我害怕你说啊,真来,我还真高兴。”他拿着一本破损的本子翻来覆去地看。
“脑袋咋想的啊,结婚嘛,哪有家里人不参加的啊,你老姑夫生气了都。”她重复了一下中午的话。
“那个啥,老弟啊,现在结婚了,以后艳玲也不在农村呆了,放假了赶紧回去和你俩嫂子见个面!”大哥口气里有些吱唔,替弟弟挡了一下。
“嗯?听你的,大哥,一起回?”这个时候,福臣心里隐隐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那个啥,回去也把艳玲爷爷带上,到家里转转,离的地方都不算远。”老丫补充了一下。
张大爷一听,赶紧说:“我就不去了,岁数大,嫌麻烦,赶大马车拉电线杆子,也经常去,让孩子回吧!”
要不是福臣到这里干活,怎么也不可能独立一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扎龙乡这地方找个对象,所以,张大爷觉得小两口有缘分。
“接到你孙哥电话,还真以为你只是说笑啊。哪想到你这么快就真的跑来结婚,再说,通知一下妈啊,这孩子虎不虎,这么大个事情,都没有想到啊。”
张大爷听到这里,听的直迷糊,一会老姑一会妈叫着,只当福臣对老姑好,也是当妈叫着了,自己和艳玲这边也就是能先服软,然后再慢慢说。
但是估计人家是找到占理儿的地方,突然发现,福臣的老姑就是破口大骂,自己也真的没有办法发人家的火,毕竟孩子做的,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在这种气氛中,张大爷只好把握到一个事实,就算这边有错误在先,也是不可能转身回去,也不可能找得到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管怎么说,姑娘给你家小子了,福臣家里也不太可能把他们怎么样,看着架势,说不定有可能还高兴着。
强忍!强忍着他们的小脾气,过了新婚一晚上就风平浪静了。
艳玲平时小嘴叭叭的,现在也不敢言语了,瞪着大眼睛看着福臣一口妈一口老姑地叫着,也是一脸迷茫,因为做农村人的确很辛苦,自己也没有太好的选择,对于能够找个大国营对象,能够管吃管住,对一个农村女孩子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两个人这一辈子,能够为了幸福,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错误犯点都是无所谓,重要的是能够很好的走完一辈子,即便有点小委屈也是无怨无悔,再说了,福臣老姑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福臣觉得给艳玲的有点少,没有啥正经的家具,连个收音机都没有,可是他媳妇儿不这么想,早晚人都是福臣的了,家里也都是说的算了,可不能要的太多,以免福臣家里人有什么想法,搅黄了婚事可是耽误了自己。
后来时间长了,福臣才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告诉他,她也知道福臣和父母的来龙去脉的各种秘密,但觉着他们家里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却是一家善良的好人家。
从她这个角度来考虑,农村孩子能进到城里也是不错了,还有就是身子也都给了他,真要掰扯不开,自己也没有脸活了。
张大爷更图个省心,基本上就做了两床大花棉被,做了一个大炕褥子,就把大孙女儿给打发了乐呵的。
这新婚的头一宿,福臣搂着艳玲,躺在炕上望着挂在窗户上的粉帘子,偷偷地乐,用脚扒拉开帘子一角,看着外面的星空,别提有多美了。
媳妇儿躺在炕上,轻轻地嘴上说:“外面还有人吗?”
福臣说:“都散了,都走散了。”
艳玲问:“你老姑还生气吗?也是,万一找你也找不着,得急啥样。”
福臣叹口气说:“我去的地方可多了,可没有一次这么急。”他搂了媳妇肩膀,说:“不管咋样,现在是不是也就算同意了。”
媳妇说:“嗯,估计是。”
他说:“还是俺媳妇好看,也行,等以后有机会,我就再正八经地认个错。”
媳妇说:“也是,真的打算一下,要不家里人心里有堵。”
她问福臣:“等回家那边,还有要摆席的意思吗?”
福臣说:“应该吧,别人都办,咋也不差咱俩。”
媳妇有点高兴,说:“行,到时候去和家里外头地唠着,别到时候把咱看扁了,就怨你,忙三火四地,虎了吧唧地。”
福臣嬉皮笑脸地说:“还不是怕你叫别人抢跑了。”
夜渐渐黑了,满院子里都是鞭炮放完了的散碎沫子,那火药味儿如同屋里小两口合计的幸福,热烈而喧嚣。
转天回到城里,熟悉的人都觉得福臣结婚绝对是一个想不到的意外,大多数亲戚朋友见到他,都知道他在农村架线当学徒工,那时候信息不发达,连对象处的也都不知道。
这突然间的还没开始听见信就办事了,大家伙才知道,福臣和农村小姑娘处对象,老许和老丫没有一气之下把福臣踢回家,还直接在女方家把婚礼办了,这在当时可是不得了。
当亲朋好友在福臣家大院子里和邻居家院子里办喜酒的时候,看到福臣的媳妇,还是止不住地夸奖一番,的确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是一打扮,大红棉袄一穿上,还披着粉红色的三角披肩,虽然衣服宽大的非常,却挡不住纤巧的身材。
无论如何挑剔人家农村来的姑娘,但是从大家审美的眼光来看,艳玲都是无可指责的模样,甚至比城里姑娘还要洋气一些。
老姑老姑夫脸上有光,比两个大国营的儿媳妇长得要漂亮多了。
没成想小两口犯的错误,反倒成为了挣脸面的事情,电业局的叔叔阿姨的都来了,当听到王书记家孩子结婚的消息后和其中的过程,心里都十分惊讶,寻思结婚都是按部就班的,唯独出现福臣这个事情特殊,都想来看看,把老许搞得连喝好几场。
从结婚的那天开始,福臣和媳妇就累够呛,由于白天忙的走不开,晚上又招待亲戚过去。
当时结婚几乎都是这样,白天办一下,接待朋友,晚上还得办一下,接待亲戚。
连着三天,婚礼答谢都结束了,这天晚上,小两口可下有时间坐在桌子前聊天。
一边看着满屋子的脸盆、镜子、毛巾,还有一些人送的稀奇古怪的暖壶、尿盆、痰盂。
最后这几桌,是福臣的朋友和哥哥的朋友,都是这几天白天没上班请假帮忙的,晚上吃个饭就走了。
大哥过来跟福臣说:“福成啊,饭菜在厨房,一会儿,你俩再垫吧一口?”
福臣累的有气无力说:“不了,大哥你也快休息吧。”
大哥看了艳玲一眼说:“艳玲也早点休息。”
艳玲一听也答应着,站起来和大哥说:“行,大哥也早点休息!”,俩人就去了厨房,收拾了一下就跑到屋里洗洗睡觉去了。
亲戚朋友都找地方睡觉去了,外地来的亲戚朋友也都找了招待所,就这样,高高兴兴地把福臣的婚礼圆满地办完了。
第二十四章 新婚燕尔回城住 顺理成章转国营
家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农村干活儿的功夫,居然还顺带找了个媳妇儿,因为在城里福臣是没有转正的工人,还是大集体身份,而且当年的供电局,也不是太受人待见,干活儿特别累,经常跑外能找到媳妇儿也真是不错的。
长得漂亮的大姑娘都是找国营的,不好看的才找大集体的,老王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大家伙儿也跟着高兴。
从此以后,福臣从城里回来,张大爷家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自己的家,每天早出晚归干活,还闹个家,当过日子一样。
转眼2年电建工程结束,媳妇儿就抱着孩子彻底跟着福臣回到了城里,他只好先勉强的跟爹妈挤在一处,因为他的三个哥哥有两个结婚,三哥还没结婚,家里就只好再翻盖了一个小厨房,给他俩住。
唯一的好处是家里头有了儿媳妇儿,可以帮着干活儿,这是挺欣慰的,而且艳玲也特别勤快。
有一个固定下来住的地方,确实方便许多,乡里乡亲地找艳玲也好找,福臣有了家,就像小鸟搭了窝一样天天往家里整好吃的。
过了一年,福臣从大集体正式的编进了电业局大国营,就这样,媳妇儿也转成了大集体家属工,农村户口变成了城里户口就挺美了,现在又有了正式工作。
王福臣来电业局正式报到的时候,上班的第一天,他和同时上班的伙伴一起去电业局的大院参加培训。
对于一名参加过外线架杆的他来说,岗前培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学习正八经的安规。
虽然他在大集体外线班工作有年头,但是距离正八经的国营生产单位的安全培训还是也非常大的差距。
秋检的时候,检修班邓震先违反安全操作规定,在工作快要结束的时候,没有通知安全员的情况下,私自爬上电线杆取遗漏在横担上的钳子,结果没有系腰绳,从杆子上摔了下来。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日子,小邓和往常一样随着检修班在他工作的杆塔上维修线路,这条线路是停电线路,按照操作规定,他爬杆上去检查立瓶上松懈的导线。
本来他已经干完活,下杆撤离都走远了,突然发现钳子落在横担上,他也没有告诉安全员和同志,而是返回去直接爬上了电杆,拿钳子。
结果,因为着急,没有绑腰绳,刚巧脚上一滑,腰吃不上劲,他一下子就摔下杆子,掉到地上,现场状况惨不忍睹,还好送到医院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却留下了精神上的毛病。
正在现场参加培训的福臣看得心惊肉跳,看到这一幕,随便哪一个都控制不住情绪,从那时起,他对于安全,那是百分百地警示自己。
一时间,所有参加培训的小伙伴都对上杆架线产生了恐惧感。
大家心里都在想:太吓人了吧?即便事故中没有死人,但是一个个大小伙子那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何况,一起培训的人中也有认识小邓,平时都是叔叔大爷地叫着。
这场事故的发生,给他们活生生地上了一课。
在场的安全员和局长把一帮子弟归拢好,现场进行劝解安抚后,才开车把他们拉回单位。
后来,小邓叔叔一直精神状态不好,简单地说话还可以,但是明眼人一看他直勾勾的眼神就知道,他的精神绝对有问题,后来他娶了一个农村寡妇,生下一个独生儿子。
小邓的父亲母都是电业局的老员工,考虑到他们对电业局的贡献,那时候也没有什么保险一类的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小邓呆在单位,找个打扫卫生的活。
保证在孩子以后长大了,能进电业局工作。
后来,由于小邓妻子是农村的,单位考虑到他家的实际情况,答应了给他妻子一个大集体工作,生孩子以后成年了,进电业局国营工作。
王福臣的妻子张艳玲和小邓媳妇在一个单位。
福臣转正那个月开工资,他把爸爸妈妈哥哥弟弟、七大姑八大姨全请到家,花了一个月工资摆了三大桌子的菜,并郑重地向家里人表示,他从此不听别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还真诚地向爸爸妈妈和媳妇鞠躬。
他摇晃着喝多了酒的身体,大声地说以后要时时处处要求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爸爸老许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这让王福臣心里美滋滋的。
他在父亲老许曾经工作过的杆塔上工作时,就想象着老许曾经在杆塔上工作着,仿佛每一基杆塔都有他的身影,有一次站在杆塔上还看到不远处的家。
那时候,福臣白天在班上工作,晚上回家住,和媳妇非常恩爱。在他年龄大了以后的模糊记忆里,好像三舅和舅妈还有父亲的影子、妈妈的笑容、媳妇的美丽、孩子的天真都不仅仅是一个记忆,晃动一下就不见了,而是让他幸福回忆一辈子的事。
转眼间,王福臣依照母亲老丫的心愿,又要了二胎,还是小子,三年后,第三个儿子又出生了。
按照当年的心愿,他和媳妇顺利完成了多子多福的任务,他也分配到生产部门工作,也算是完成了三舅的遗愿,算是子承父业。
艳玲在屯子里也一直成为了一个美好传说,都说老张家的大孙女儿会来事儿,三下五除二把城市里的大小伙子给扒拉到手,动动屁股干点儿活儿就把那事儿给办了。
一瞬之间,从鸡窝里飞出去了,变成金凤凰,张大爷脸上也有光了,也不去再想他孙女跟福臣当时怎么回事了,反正呢,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儿也都挺满意的就行。
福臣的儿子出生以后,到手的工资反倒没有大集体开的多,因为大集体电建工程发的补助比较多。
福臣就这样和媳妇儿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那个甜蜜自是不在话下,每天晚上跟媳妇儿在床上那是翻云覆雨的,幸福的每一天都像喝了蜜一样。
虽然说有的时候因为一些小事情也会吵吵闹闹,但是毕竟老张家这个大孙女儿是懂事儿的,而且也办了大集体的正式工作,在自家农村的姐妹里也算是头一号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就不计较了。
福臣对于和媳妇吵吵几句,也是就当玩笑话,更是不太在意。
艳玲看着小小的屋子说:“福臣,多有意思,就这样进城了,一晃三年了。”
福臣说:“可不是,整三年。”
那时候老王工资全交艳玲,一个月工资按月开,老王的钱全在艳玲手里面,福臣也不怎么花钱,也就是抽点烟喝点酒,兜里有留个块八毛点钱就行,剩下的全给艳玲。
福臣跟艳玲说:“咱家现在也不需要多少钱,上次回去给爷爷留了点,够他买点桃酥的,把钱放你这,你家里要是用钱你就直接拿就行,不用问我。”
艳玲问福臣:“你就这么放心我呀?”
福臣说:“那有啥不放心的,就这钱,都是吃喝用,再说我的衣服都是单位发的,也不用钱,钱在我兜里,自己肯定不会往外蹦下崽。”
艳玲笑着说:“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呀,也挺好,赚钱多了好买点大件。”
福臣说:“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应该买辆自行车,要不我车子带三孩子有点费劲。”
艳玲现在也管老丫叫妈了,所以马上说:“还没决定呢,都猜出来了?我和你妈聊天,说起来这件事,你妈说托人整自行车票,在上海买的。”
老王吓一跳说:“啊,我妈还有那个能耐?瞎答应的吧。”
其实那时候就是有钱也是没有太大的花销,家家都是打工上班,也不攀比,房子是国家的,上学也是不要钱,单位福利分的都够,所以,对于赚钱啥的好像一辈子都想不到。
第二十五章 想家心切爷爷到 扎龙湖边泪如珠
那时候电业局大集体效益非常好,内外线干活非常忙,艳玲也不在班组里,调出去当会计了,因为家属工里属她还有点文化,去办公室里忙活。
福臣也接替了班长的位置,在检修班管点事,自打一切都走上正轨以后,俩口子就攒点过河钱,加上一家子老跑到老公公家里吃饭,里外一算,反而是存下不老少钱。
也许是出来的时间长了,渐渐地艳玲对将近城市生活也有点习惯了,不再像刚出来的时候那样那么想爷爷家了,只是十分惦念爸爸妈妈。
虽然说有妈才有家,想家其实就是想妈。
想念母亲,但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屋子太小,两个人还没能力把母亲接到城里来,只有在每个月开资的时候到邮局把钱汇到爷爷家里,算是最孝顺的事了。
老王的工资也不高,好在当年大家花销的都一样,没有攀比,有钱的人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所以,又搭上点爹妈的光,日子还可以了。
家里花销也不大,就是抽点烟喝点酒,给别人家里安灯架线啥的还有点小外捞,剩下的就是到国营商店凭票买牙膏、洗衣粉、香皂之类的日用品,衣服很少买,都是一身工作服,穿着就行。
入冬以来这段时间,艳玲就没有回过家,一直忙着上班,回趟家来回的折腾人。
挺想家里小姐妹倒是真的,在单位上和师傅们倒是认识,还一直有着联系的朋友就没有多少了,其他人大多更是联系不上了。
艳玲喜欢看服装,到商店看着好看的衣服,那股劲还真行,一点不输城里的女孩子。
有一天她在想爷爷的时候,爷爷还真来了,和妹妹一起来的。
这天爷爷到农机厂找拖拉机配件,俩人下了车就一起过来,先是到农机商店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就来艳玲单位找她来。
远远看到爷爷高高的个头,“蹬、蹬、蹬”走起路来却还是挺拔耸立的样子,一副晒得绛紫色的脸,瞪着向里凹的眼睛,尖下巴上飘着些许发白的胡须。
福臣早早地给铁北饭店的经理打电话订个桌,到饭店的时候正是饭口时间,等了半小时之后,排队打完饭菜刚想坐下吃饭,说后面有经理喊他,叫福臣过去一趟。
很少有经理喊客人出去的,一旦经理叫客人过去那就是经理给单点一个菜,吃饭的人也有面子,福臣总是在经理解决不了用电问题的时候出面解决,经理自然要格外照顾一下。
艳玲妹妹和爷爷早就饿了,看见摆好的菜,肚子里直打鼓,可是听艳玲说福臣的爸爸妈妈马上到,再饿也就忍住了,福臣去厨房和经理说了一声谢谢,就端着菜出来了。
老丫和爱人也正好从单位上过来,都穿着工作服戴着套袖。
刚才福臣到的时候还纳闷咋没见着孩子呢,看来是怕爷爷喝不好酒,俩人没有去电业局育儿园去接。
福臣和爷爷也说了一声,然后到就陪爹妈、爷爷、艳玲妹妹开始吃饭。
还是和每回一样,爷爷和老许、福臣喝白酒,其他人就喝二厂大汽水。
没喝酒之前艳玲拿出一件毛衣给妹妹,妹妹看见红色的毛衣喜欢的不得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去年姐夫给爷爷的军大衣可暖和了,还有我的灯芯绒夹克也好看呢。”妹妹对艳玲说。
“军大衣是你姐夫去部队接电源,部队首长给的,嘎嘎纯的带血型章的,这毛衣都是你姐夫在商店要的票买的,出口转内销。你穿上试试,保准好看。”艳玲骄傲地看着福臣道。
老丫和老许都把工作服脱下来,福臣里面是一件蓝色的线衣,上面印着电业局第十届足球赛纪念,爷爷摸了摸线衣问:“你就穿一件这么薄的线衣在外面干活,不冷呀。”
福臣说:“在外面干活不冷,有时候还热的出一身汗呢,再说有单位发的棉服披上,晚上也不出去干啥。”
“那也不行呀,现在外面气温下降,入秋了得多穿点,把我给你缝的羊皮马甲穿上?”爷爷有点埋怨他。
福臣说:“那么好的羊皮夹克穿上干活,白瞎了,留着大冬天的穿。”然后冲他笑笑说:“没事,我这体格好,冻不着,来吧,爷爷整一口,暖暖身子。”
艳玲把手摸向福臣的大腿,掐了掐,叫他少说话。
“看他啊,告诉他多少回了,下半截也不穿厚的,说他冻感冒了咋整?回去也不穿上,到时候得病了,躺炕上哎哎的叫。”艳玲一边说一边看着爷爷的手,粗得好像木头棍,弯不过来了的样子,皱巴巴的像树皮的颜色一样。
艳玲的语气和爷爷的语气一样,老王福臣喝口酒,心头一热,忙说:“要冷,我还不知道,早穿上了。”
大家伙看他说的有道理,也就把心收回来,好好聊着家常,吃起饭菜来。
那年冬天,艳玲和福臣的大儿子才上初中,艳玲的爷爷由于常年劳作,年纪一大,累得腰弯了,积劳成疾患了重症后,爷爷突然去世了。
艳玲和福臣听见消息,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连饭都没有吃,就赶往娘家。
沿着去扎龙乡的道上,艳玲透过吉普车的有机玻璃窗看着芦苇齐刷刷地好像长在冰里,苇秆在东北风中颤动着,随风吹落下来的秆叶及芦花冻进冰层里面,在冰面上散发着光泽。
扎龙冬季风景依然那么美丽,艳玲最愿意欣赏家乡的雪地,仿佛自己脚印可以留在这冰天雪地里永久。
福臣眯缝着眼睛看着艳玲哭的肿大地眼睛,就把车停在道上,和艳玲一起跑到冰冻的湖中,虽然艳玲在这里长大,却从来没敢进过湖里面,传说这里有一只巨大的丹顶鹤,专叼小孩。
夏秋时节的扎龙,原野上到处是油绿的芦苇荡,在齐齐哈尔苍茫的平原上更显得心旷神怡而现在的冬季,却是满目地雪白。
初春有风的时候,芦苇随风起伏惊起扎龙湖里的野鸭、野鹤、野兔,空中的雀鹰会立刻升空盘旋,引得碧蓝的湖水波纹迭连。
艳玲一边挺着身孕一边在福臣的搀扶下试探地往湖里走,还好湖堤向下的道路是平缓,虽然微微倾斜,但是雪没有化,踩上去非常实成。
他俩进了芦苇荡的中间,立刻听到了芦苇哗哗作响的声音,高大的芦苇稠密有序,瞬间淹没了两人,艳玲吓得靠在福臣的大衣上。
忽然,两只不知名的野鸟扑棱翅膀从芦苇荡里蹿起来,怪叫着从他们头上飞过去,艳玲被它们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了福臣的棉手闷子。
怀孕的艳玲感到心脏跳动的剧烈,两腿发凉绵软无力,有点后悔进入芦苇荡,其实艳玲胆子还是比较大的,上学的时候坐车都是一个人,爷爷老说扎龙湖里有狼,她却一次也没有看到。
福臣感受到她怀孕以后变得胆小怕事,又经历了这件事情更是伤心,就从身后抱住了她,而且拽住了她棉手套。
福臣慢慢地跟艳玲一起仰头倒在芦苇上上,确切说,倒在一片动物踩倒的芦苇上,他让艳玲靠在他身上,紧紧地。
福臣松开了手,艳玲看着金黄的芦苇塘,呆呆地望着,呼出的哈气都变成白霜挂在福臣的棉帽子边上。
“你猜老三是男是女!”艳玲冷不丁朝身后的福臣问道。
福臣靠着芦苇,军绿色的棉大衣特别鲜亮,蓝色的棉裤罩面沾了不少的芦苇棉絮,脚上的大头靴子踏起一片雪花。
“是啥都好好待见!”福臣低头看着艳玲头上的黑色毛围巾说。
艳玲瞪着福臣说:“哪能呢?你喜欢啥还不知道啊?”
“我、我可没想啥。”福臣放松地和艳玲说着。
艳玲边整理头发上的白霜边道:“我吧,还是喜欢来个小闺女,不知道爷爷喜欢啥。”
“谁知道呢,也行,爷爷啥都喜欢。”福臣小声嘟囔道。
又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鼻子得比我的高,正好。”说着,他开始摸艳玲的小鼻子说:“可不能像你的!”
艳玲瞟了自己鼻子一眼,揶揄道:“我鼻子咋了,多带劲啊!”又扯扯嘴角,却没有笑出声。
福臣的脸上叫风一吹,仿佛有阵阵灼烧的感觉,尤其是鼻子有点痒,估计是冻了。
艳玲和福臣就站起来往来时的路上走去,艳玲半道上瞥了福臣一眼,福臣坚实的身体在白雪地上更加墩实可靠,她稳稳地抓着他的胳膊说:“挺好。”
福臣扭过脸瞧着艳玲说:“啥挺好?”
“都挺好!”艳玲拍了他一下就不说了。
艳玲帮福臣抖去大衣上沾了芦苇屑说:“赶明给你打个毛衣,套着暖和。”
福臣捂着嘴说,“那敢情好了,给我整个蓝颜色的。”
俩人上车,福臣拽着艳玲,把她扶上座位,艳玲皱起眉头:“啥玩意啊,车上比外面还冷。”
福臣的脸冻得通红说:“可别打不着火啊。”他小心翼翼地启动汽车。
“这荒山野岭的,万一跑出个狼啥的,我可不打不过,就把你喂狼吧。”
艳玲用力拽他胳膊说:“多损啊,关键时刻把娘俩喂狼!”
“逗你,喂狼可是白瞎了,稀罕还稀罕不来呢!”福臣看着艳玲说。
第二十六章 双目肿胀恨离别 旧事难忘再追忆
经过1小时的颠簸,俩人终于赶到了爸爸妈妈家,一起去看逝去的爷爷,两个人向亲戚朋友简单地打了招呼,就心情沉闷地走进放置在房间里的爷爷的棺木。
艳玲一进门,见爷爷静静地躺那里,身上盖着一块白布,爸爸说爷爷是头天半夜走的,早上没有起床。
她被刺眼的白色震撼到了,泪水盈眶,心中无法平静。
她默默打开白布,注视着爷爷消瘦苍白的脸,懂得了什么才是离别。
棺木里内,爷爷的脸上蒙着白布,瘦弱的身体上几乎和棺木的底部平衡,打开白布,看着爷爷早已没有血色的面黄肌瘦的脸,艳玲顿时呼吸都不匀畅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足足扶在棺木上哭了半个钟头,才被大家扶到屋子里坐到炕上,艳玲肿胀的双眼望着窗外。
艳玲的父母因为老爷子病倒了,忙忙活活地脚前脚后地伺候着,脸上皱纹明显地加深了,俩人的眉毛都像拧成的疙瘩一样锁到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