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

陈凯只顾埋头喝酒、吃菜，轻易不肯说话。这是曼芸吩咐过的，害怕话说多了露出破绽。

曼芸给吴兴旺解释说：“陈凯是个老实人，平时就嘴少，一天也说不了十句话。今天在你这大经理的面前，就更没话了。吴经理，你可别怪他啊！”

吴兴旺想了解一下这个陈凯的情况，有意盘问起来：“老陈，你在建筑公司干啥工作？”

陈凯停住筷子正要说话，曼芸忙开口说：“他是公司的技术员——他是学建筑专业的，成天埋着头绘图，没事就到工地上和工人们一起干活。你看看，他晒得黑不溜球的，跟工人一个样。”

吴兴旺点点头又问陈凯：“老陈，你和曼芸是啥时候订婚的？”

陈凯看一眼曼芸，没有说话。

曼芸替陈凯回答说：“我们是娃娃亲，从小父母给订的。”

陈凯真佩服曼芸会随机应变，编出的谎话天衣无缝，简直无懈可击。他心里不由暗暗笑着说：“这个鬼精灵，肚子里的花花点子真多！你看看，她作假作得比真的还像！”

陈凯此行的任务主要是吃饭。他很快就吃饱喝足了，告辞走了。隔子里只剩下了曼芸和吴兴旺。吴兴旺又在曼芸的陪伴下喝了一阵酒。

曼芸看他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就提醒吴兴旺别再喝了，下面还有正事要谈，别因酒误事。

吴兴旺很听话，真的不再喝酒了。他推说要上厕所，出去一会儿，手里提着一只密码箱又返回来。他把密码箱放在桌子上，麻利地打开，里面装着钱，全是拾元的，崭新崭新的。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肚子，用豪迈的口气问：“曼芸，怎么样，哥们儿说话算话吧！”

曼芸惊喜地看着那一叠叠崭新的票子，忙说：“吴经理是说一不二的人，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

吴兴旺“啪”一声把密码箱盖上，然后挨着曼芸坐下，打火点着一支烟，仰面把嘴里的烟喷成一根烟柱，就势用左手抓住曼芸的右手，意味深长地说：“钱就放在这里，咱们下面该谈条件了吧！”

曼芸想把自己的手从吴兴旺的的手里抽出来，但觉得这样做太小家子气了。她想：握握手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家肯借给我这么多钱，跟我握握手还不行？她大方地任吴兴旺揉捏她的手，没有一点忸怩作态的样子。

在吴兴旺的观念里，女人的手让男人握着，就是有意勾引男人的表示。他觉得曼芸的手不仅让他握着，而且任由她揉捏，是他的五万块钱在冥冥中发挥着作用。他不由心里说：“钱就是好东西！如果不是钱，这妞儿只怕碰也不让我碰一下。”他觉得，曼芸的手像一只刚出窝的小白兔被握在手里，软软的、绵绵的、温温的，太令人心旷神怡了。倏忽间，他想到他离了婚的妻子桂兰的手。他曾经多次握过，又粗又硬，像手里握着一把拾粪叉似的。他在比较中发现，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有一千个、一万个桂兰也抵不上一个曼芸。

曼芸一直等着吴兴旺说出借钱的条件，可怎么也听不到吴兴旺说，就忍不住问：“吴经理，有什么条件，你就说吧，只要公道合理，我会答应你的。”

吴兴旺实在不想把曼芸的手放开，但觉得老这样握着也不像话，就不情愿地把曼芸的手放开，停了停说：“条件不忙谈。我先问你，你就甘心情愿嫁给陈凯那个丑八怪吗？”

曼芸说：“谁说陈凯是丑八怪，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吴兴旺说：“你别装傻。陈凯黑不溜球别说，单是那个秤砣鼻子把半个脸都占了，看了就叫人恶心！你嫁给他，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太糟踏你了。”

曼芸说：“自古就讲‘郎才女貌’。你别看陈凯人长得丑，本事可大着哩。他是专科毕业生，满肚子文化，能写会画，很快就会升工程师的。我能嫁一个工程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工程师能值几个钱？”吴兴旺满脸不屑地说，“一个工程师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吃一桌饭。”

曼芸说：“人活着离不了钱，可人不是为钱活着。一个工程师虽然挣钱不多，可他受人尊重，社会地位是很高的。这些是用钱买不来的。”

吴兴旺说：“这你就说错了。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就拿我说吧，没钱时谁能认识吴兴旺！现在有了钱，连市长还接见我哩。你说我现在不受人尊重，社会地位不高吗？”

曼芸不愿在陈凯的问题上跟吴兴旺争下去。她害怕说话重了，伤了吴兴旺，把将要到手的五万元钱因此而失去。她想回避这个话题，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吴兴旺在这个话题上这么有兴趣，目的在于说服她跟陈凯吹了，而后嫁给他。于是她又一次催吴兴旺说出借款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