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何须舟，我亦是星辰（二）

你知道吗，我是这人间小院闲散的人，是要眉挑烟火过完一生的，我满襟酒气，是要跌坐池边终日钓鱼的，当然了，你也不知道，我还有个营生。在那个你不曾留意的弄堂口，买几碗汤汤水水，也算不上买，大家慌慌张张，来来往往，想喝了，拿走就是了 。这碗汤水，不是很好喝，一两隔年雪，三钱九重楼，半文十年蝉蜕，可解相思之苦，可是世上哪里有隔年雪，又怎会有九重楼，十年蝉蜕又夫复何求。无妨的，我告知于你，除夕子时雪，落地已隔年，夏至九重楼，掘地三尺蝉蜕衣，找到就是了。熬一熬，就变得好喝了。

王冕看着夫人，越发的喜欢了，一把把夫人揽入怀里。希望这短短的四天，夫人可以慢悠悠的走完，而自己也可以不用喝那隔年雪，九重楼。

王冕今晚和妻子说了好多话，说到了他们的小时候，说到了他们的爷爷奶奶，说到了年少时多少个夜晚，自己的妻子是要好好去疼爱的，王冕后知后觉，那个女子，挺好的，他们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是呀。以她之身，孕你之子，你又何尝不知，仓颉的字，你只是会写，你并不知道，那些字为什么是那样的，希望一切美好都如约而至。

二人说到很晚才睡，王冕今晚睡得好极了，他想起了，今日白天，向她奔赴而去的焦躁，兵临城下，奋不顾身也不过如此。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王冕醒转，也不做打扰，就让妻子再睡会儿吧，毕竟现在的许多时日都是自己之前不曾有过的，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眉眼如画，江山清浅。

不多久，妻子也醒转了，看见自己的相公正看着她，不觉有几分红晕，王冕吻了下去，在妻子的唇上摸索，想要抚平岁月带给妻子的忧伤···

王冕看着妻子，看着她，仿佛此刻世间不属于自己，而自己也只属于枕边这个人，王冕知道这是自己前半生错过的，自己也让妻子错过了大半个岁月，他要找回来。二人没有起床，就这样看着对方，静静的躺在床上，也不做理会。王冕与妻子那日，做了一整日夫妻，体会了人间的烟火气，这烟火气没有高高庙堂的半分铜臭，只是来自于一对后知后觉的璧人。王冕幸福极了，自己十年醉中身，一朝得醒。

王冕与夫人没有掌灯，夫人就躺在王冕的怀里，但是此刻夫人幸福极了，就像一场云梦得醒，就像我一回头，你就在我的身后。门外渐渐的亮堂了起来，夫人欲起身，王冕一把又将夫人拉回自己得怀里。轻声对夫人说：“细君，你我二人···”不及说完，细嫩的面颊之上流下几滴泪花。夫人看见了，不知相公为何哭泣，越发的心疼了，他二人半辈子夫妻，夫人这是第一次看见相公流泪，夫人用自己的水袖为王冕拭去眼角的泪水，王冕知道自己哭了，在这个女子面前，自己变成了小孩子，一个只会苦，不会说的小孩子。当年谨庠序之教，学会的文墨到而今未起半分作用，自己依旧是空有满腹的经文，却难以表心思。王冕知道，这一放手，可能就是一辈子了，谁会将自己钟爱的事物，随随便便的放开，最起码，王冕不能。

第二日夜，王冕拉起夫人的手，去了磁器口。

山城的瓷器口，在哪里王冕想和妻子一同等待万家灯火，一同走一走青石铺就的路，对了，说不定，到了哪里，会有江湖上的老者招呼你，为你算一算身前身后事，算一算你迈出的是左脚还是右脚。也许在这里，他们二人会有另一番美好。这人间的事，谁又能说得清道的明。

坐上马车，去了之后一定要留一点遗憾，对的，一定要留一点遗憾，假若没有遗憾的话，你不会记得山城的风，不会记得心爱的人，为自己默默祝福，当然，也不会记得，拐过街角，就有卖糖葫芦的。一定要在没有人的时候，悄悄的双手合十，即祝愿自己，也祝福她，万事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