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靖阳城下
云昭和荆荃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第二日晚膳时才到了靖阳,找了处客栈吃饭的时候,荆荃一边打包新的干粮一边提醒对面正狼吞虎咽扒饭的云昭,“今晚早些休息,明天早上丑时我们就出发。”
“嗯嗯嗯!”云昭含糊不清地答着,奔波了一整天,早就饥肠辘辘了,一盘腊肉就着吃了三大碗米饭,又喝了半锅豆腐汤,这才心满意足的瘫坐到椅子上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瞧见荆荃正看地图,眼珠子就往外面瞟,“荆大哥,我原先就听说这靖阳是都城脚下第一大城,酉时之后这街上格外热闹,现在时间还早呢,要不我们去逛逛吧!”
荆荃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去吧,注意安全,一个时辰之内须得回来。”
“你不去啊?”
“我有些累了。”荆荃说着,便合起地图,起身往客房走。
“那我看到什么好东西给你带回来!”
荆荃刚走了两步,听见声音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云昭的影子,他摇摇头,这孩子,倒真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快死了,还有心情上街去玩。
回到客房,卸下了身上的包袱,荆荃坐到临着街的窗沿边,果然,渐入夜色后,靖阳城内反而更加热闹,晚市的灯火亮起来,好似整个城的人都出动了,密集的人流把原本就宽敞的街道塞了个严实,还有浓郁的小吃香味飘了上来,荆荃低下头去,两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提着月亮灯,嘻嘻哈哈地在人群里跑过去,撞得旁边的人慌忙之中给让出了道,一眨眼就跌跌撞撞的跑远了,荆荃笑了笑,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呢。
云昭在晚市上东瞧瞧西看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肚子,吃了那么多饭菜,竟还能再买一包桃脯来抱着吃,站着看了会街边带着猴子耍的杂耍,跟着周围的老百姓高声叫好,再赏两枚铜钱,这么简单,却让他觉得分外快哉,死倒没什么所谓了,总归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在死之前能这么悠闲的逛逛街,自在地玩乐,倒也不枉他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边走着,云昭扔起一枚果脯,正要用嘴接着,猛地感觉后腰被撞了一下,撞得他一个趔趄,果脯没接住,手里的也差点撒了,转身看去,倒是一个小丫头坐在地上,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粉嫩的衣裳,两个辫子翘着,脚边掉着个月亮灯,已经灭了,也不知刚才谁经过踩了一脚,灯扁了一块,还有个漆黑的大鞋印。
云昭愣了下,小丫头看眼前的灯破了,大眼睛直眨吧,一泛了雾气眼看着扁着嘴就要嚎啕大哭,云昭连忙蹲下来,天知道他最怕女孩子哭了,“是哥哥不好,撞坏了你的灯,哥哥给你好吃的好不好?”别管是不是他的错,先认错了再说,跟孩子何必计较,说着就把手里的果脯举到丫头面前,没想到这小丫头只看了两眼,吸了吸鼻子,眼泪也是没掉下来,“娘亲说不可以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云昭扑哧一声笑了,看一个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着话还真是有趣,“你娘亲在哪呢?”一边说着心道这孩子倒是不怕生。
只见这孩子径自捡起了破损的月亮灯,一扭头往着来时的方向跑回去,小步子倒腾的倒挺快,云昭看她两个晃晃悠悠的小辫子和她粉嫩的小衣裳一起消失在人群里,不知怎得,就想起了扬期茶馆里的那人来,难怪觉得这小丫头没来由的倔脾气似曾相识,怪不得。
只离了一天,怎么感觉像离开了一年那么长呢,云昭笑笑,又扔了果脯用嘴去接,这次接个正着,酸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笑便更深了。只是这笑染了三分夜色和灯火,自有一派潇洒随意来。马车中的女子落了帘,面上的胭脂色更红了起来,“公主方才看什么?”边上的丫头问道。
“没什么。”那女子端正了坐姿,“走吧。”
一声令下,马动起身,马车继续往前走去,丫头从箱子里抱出一副被褥,“公主,我们连夜赶路,奴婢帮您把车里铺铺好,您睡着舒服些。”
“嗯……”女子用手扶着额,闭上眼睛养神,只是那少年肆意的样子倒是总在眼前徘徊不去,秀丽的眉峰皱起,车外鼎沸的人声倒是吵得她更心烦意乱起来。
云昭逛起来,连时辰都忘了,待回到客栈,见屋里的灯都熄了,床铺上荆荃的呼吸声粗重且平稳,许是睡熟了,云昭把拎着的零食轻轻放到桌子上,又蹑手蹑脚的挨着床沿躺下,连衣服都没脱,怕惊醒了荆荃,身子一挨上了床,云昭这才感到腰背酸痛,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这才感觉到有个能睡觉的地方真好,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面着墙的荆荃这时候倒是睁了眼睛,方才云昭才一进屋他就醒了,块头大,觉倒是挺浅,大概是习武之人的通病,有点风吹草动便要清醒。他看了眼睡的死猪一般的云昭,缓了缓神,又闭上了眼睛。
云昭这一觉真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一睁眼,屋里亮堂堂分明是快到巳时的天色了,大铺上荆荃躺过的地方都凉透了,他连忙一轱辘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窗边,这一看才放下心来,荆荃正在窗子下面的围栏里喂驴子,听见上面的动静,用手挡着大太阳抬头看云昭,“都什么时辰了才醒!赶快下来,该走了!”
他这一嗓子可真是中气十足,一下子吸引的街上的行人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云昭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瓮声瓮气地答道:“知道了,这就下去。”
云昭背着行囊“蹬蹬蹬”跑下楼,客栈堂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喝茶闲聊的人,还有些早点吃的晚的住客,跑堂的提着水壶见他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有些滑稽,心里发笑,面上却还是热情着,“客官慢走~”
荆荃看他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丑时就该走了,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
云昭面上讪讪的,讨好的把手里的纸袋子递过去,“荆大哥消消气,这蜜饯极好吃,你尝尝?”
“不吃了,快走吧。”荆荃也不理他,只催促他快上驴子,两人晃晃悠悠避着人流往城门那走,谁知离城门越近人却越多了起来,等到了城门口,却是密密的人群把城门口都堵住了,外圈的人都探头探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荆荃和云昭挤不过去,只得停下来观望,云昭叫住个刚经过的老头,“老人家,城门这里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
那老头挑了个担子,浑浊着眼睛,嘴巴还挺利索,见他挑着白了的眉毛,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听说昨晚上,城门口死人了!”
“死人了有什么大惊小怪?”荆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