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江山如画 不及眉目如画
叶枫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不敢出声,垂手站在一边。余观涛道:“枫儿,你回来了?”叶枫恭敬应道:“是,师父。”
余观涛道:“事情办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麻烦?”叶枫小心翼翼答道:“正如师父所料,那恶贼不防弟子千里而来,一剑就被弟子取了性命。”余观涛呵呵大笑几声,道:“很好,很好,枫儿,你比以前干练多了。”
叶枫道:“全凭师父教导有方,师父就是稳坐中军帐,运筹帷幄的诸葛亮,一声令下,只杀得敌人人仰马翻,输得干干净净,身首异处,一命呜呼。”
余观涛哈哈大笑,心想:“稳坐中军帐,运筹帷幄的诸葛亮,这句话倒也说不错。白手起家,再创辉煌,当今江湖又有几人能做到?”
笑眯眯问道:“你又是什么?”叶枫道:“弟子是那没有脑子,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张飞,上阵杀敌,全靠师父的三个锦囊妙计。”
余观涛微微一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有勇无谋,没有领袖风范,路上有没有做行侠仗义之事?行走江湖,武是皮毛,侠才是根本。”
叶枫道:“碰到几个打家劫舍的小毛贼,本不想出手惩戒,一想起师父的教诲,小恶不除,便是大恶。”
余观涛一拍椅子,怒道:“混账,什么大恶小恶,你只须记住一句话,路见不平,就得拔刀相助,哪怕打不过,丢了命也要挺身而出。”
他怒气未消,又道:“我们华山派宗旨是什么?”叶枫神色尴尬,心道:“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又让师父借题发挥了。”答道:“大公无私,造福世人。”
余观涛转过头来,凝视着他,冷冷道:“没有侠义之心,武功再好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事事都去考虑自己利益得失,和那些占了蝇头小利沾沾自喜的贩夫走卒有什么区别?”
叶枫道:“是。”余观涛又道:“你若只为自己着想,便不是华山派的弟子,我也瞧不起自私自利的人,想当年我孤身一人在川南,碰到‘涪陵五虎’欺负人,我何曾犹豫过么?你下次若是瞻前顾后,便不必回华山了,你听明白了么?”
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弄得叶枫灰头灰脸,狼狈不堪,唯唯诺诺。余观涛厉声道:“见义勇为,急人之难,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大夫,我问你,是也不是?”
叶枫道:“是。”不由得心下踌躇:“李少白的事,我说是不说?”他从未做过像杀李少白如此大的事情,想到此处,他又激动又兴奋。
余观涛何等精明仔细,见得叶枫嘴唇动了几下,似是想说甚么话,哼了一声,问道:“你吞吞吐吐,莫非在外面做了有损华山派的事?若是如此,我决不轻饶你!”
叶枫寻思:“只怕师父知道我杀了李少白,必定万分高兴,什么说是不说,又不是婚娶乔迁,得选什么黄道吉日。”
想到此处,反觉得早说对他更有好处,抑止住心中的激动,缓缓道:“我杀了胡恨。”他分开两步来说,准备给余观涛两次惊喜。
他每个字说得很慢很慢,字正腔圆,好让余观涛听得清清楚楚,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余观涛的表情变化。
平时不苟言笑的余观涛听到这个消息,将是怎样的反应?他那张满是皱纹,尽显老态的脸一笑起来,是不是如朵绽放开的花朵?
其实这些对叶枫来说,已经并不重要,只盼余观涛忽然头脑一热,来上一句:“枫儿,干得好!要不择个吉日,和影儿把事办了?”
余观涛却没有笑,脸上蓦地现出一股凌厉杀气,眉毛倒竖,语音严峻,恶狠狠的道:“你杀了胡恨?就是二十年来没有人动得了的‘飞天虎’胡恨?”
叶枫见他忽然变脸,登时心念电转:“师父做梦也想不到胡恨居然会死在我手里,他当然惊呆了,傻眼了,哈哈。”朗声道:“不错,就是他。”底气十足,声音格外的响亮。
余观涛“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并无半点笑意,冷冷道:“好!好极了!你做得很好。”身子一晃,跃了起来,扑了过来,左拳挥出,重重击在叶枫脸上。
叶枫眼前金星乱冒,鼻血长流,整张脸都在扭曲变形。双手捂脸,吃惊地看着余观涛,始终弄不明白余观涛打他做甚?难道这也是余观涛表达喜悦的一种方式?
余观涛飞起右脚,将他踢翻在地,戳指厉声道:“我平时怎么对你们说的?少管江湖闲事,少出风头,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了?”
叶枫犹如耳边起了个霹雳,想爬起身子,无奈两条腿似让陈醋浸泡了一般,又酸又软,站都站不起来,说道:“这……这……”
余观涛嘿嘿冷笑道:“我明白了,你如今翅膀硬了,长本事了,想独立门户,便把我这个老头子不放在眼里了,我说的都是屁话,对不对?”
叶枫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中乱成一团,不知该说什么才是,忍不住想夺路而逃,转念又想:“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慌什么?师父是不是得失心疯了?”立即跪倒,叫道:“弟子不敢。”
余观涛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字慢慢的说道:“多少高手二十年来都杀不了的胡恨居然栽在你手里,这下你风光了,可以名扬天下了,从此江湖上谁不知道,华山派有个神功盖世的叶枫叶大侠?看来以后我要仰仗叶大侠多多关照。”
他提起叶枫的衣领,向椅子推去,皮笑肉不笑道:“叶大侠你请坐,我这就给你泡茶去,你喝的是杭州龙井?庐山云雾?还是太湖碧螺春?武夷山的大红袍?”
叶枫只惊得魂飞魄散,全身冷汗直流,脑袋叩得咚咚响,道:“我……我……只喝白开水,茶……茶叶太苦。”惶恐之下,不由胡言乱言,心中却明白了几分,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你胡涂得像头猪。”
余观涛永远忘不了二十年前他的长辈,师兄看他的那种眼神,居高临下,不可一世,而他仿佛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看一眼都显得是莫大的施舍。
在华山他的处境甚至还不如开在墙头的一朵小花,小花还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是生也好,是死也好,又谁会在乎他?他也知道若不想忍受这种带刺,令人几乎绝望的眼神,必须去做更强的人。
如今他身为华山掌门,当然无法允许底下有人站出来,挑战他的权威,倘若他发现有这种迹象出现,他一定决不留情地把那人踩得粉身碎骨,永无翻身机会。在华山,他才是至尊,他才是最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