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朋友圈里的遗言
任烟生:“当晚的聚会结束后,这六名同事中有没有人送唐毅回家?”
唐国忠:“幺儿是一个人离开福庄的,陈涛当时想送他,但是被他拒绝了,这些是他在电话里告诉我的。聚会刚结束的时候我给幺儿打过一个电话,那时我老伴突然胸口发闷,我想让他顺路带一盒药回来。”
任烟生:“您打电话的时候是几点钟?”
唐国忠:“9点多,不到10点。幺儿很孝顺,在电话里告诉我会马上回家的。老伴那晚做了好几个噩梦,醒一会儿,睡一会儿,我一直没睡,等幺儿回来,他不爱参加聚会,不会说场面上的话,怕尴尬,只在旮旯里喝酒,一喝多就吐,把他安顿下我才能睡着,结果等到11点他还没回来,电话也关机了。福庄的附近有好几家药房,那种药是最常见的药,很容易买到。我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把老伴叫醒,又给家里的亲戚打了电话,二十几个人出门找孩子,陈涛和他太太也去了,我们找了一天一宿,还是没有找到。”
任烟生:“唐毅离开福庄的时候,他的同事们还在不在?”
唐国忠:“幺儿在电话里对我说,他把同事都送走后才准备往家走。”
任烟生:“唐毅有没有一些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在两部手机里都存下了他们的号码。”
唐国忠:“幺儿不喜欢处理和同事之间的关系,总认为同事不可能成为真朋友,唯一一个既是幺儿的同事,又是他朋友的人只有陈涛了。幺儿的朋友都是在读书的时候交下的。”
任烟生:“唐先生,您回忆一下,唐毅在生前有没有与人发生过比较大的矛盾?”
唐国忠叹气说道:“幺儿长大了,只报喜,不报忧,怕我们担心,从来不和我们说他的烦心事,其实他不知道,我和他妈妈从始至终都是愿意和他一起分担这些忧愁的,哪怕幺儿八十岁了,也还是我们的崽,心里有苦怎么能不和我们说呢?”
说到此处,他抹了把眼泪,扶着沙发站起身,“任队长,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根据事主家属提供的信息,在4月6日的晚上6点,唐毅是为了和同事聚会才出门的,然而,身为东道主的他却带着那部与好哥们保持联络的iphone 11离开了家。任烟生推断,唐毅当晚离家还有一个目的,有一位好友要见。
毛浅禾通过地图软件查到了福庄的所在位置,距离发现尸体的远郊公园大约有10.2公里,步行需要2小时,驾车需要30分钟。
她将手机递给任烟生:“任队,刘凤荣在6号晚上9点突然胸闷,那时唐毅的聚会已近尾声,孝顺的他即便接下来要与这名好友小聚,也会先将药送回家后再外出。我认为唐毅在6号晚上与同事的聚会结束后,还没有来得及去买药就被凶手杀害了。”
李洋喟叹道:“许多时候,父母和孩子是有心灵感应的。”
任烟生点头,“发现腐尸的树林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提前毁坏监控探头的目的是运尸并埋尸,唐毅的遇害地点就在福庄的附近。凶手在唐毅死后才拿出他的手机发送朋友圈,所以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在4月6日的晚上9点至12点之间。12点以后,凶手将唐毅的尸体转移到10.2公里外的远郊公园进行埋尸,过程中使用了交通工具。”
李洋:“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在聚会结束之后,不排除他所见的这位好友就是凶手的可能性。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清楚被害人的行踪,提早等在了福庄附近,在被害人的同事们离开之后,趁机将其杀害。
唐毅朋友圈里的内容非常少,没有照片,只有几首分享的歌曲和两、三篇转载的文章。相比之下,qq空间中的内容则明显丰富了许多,不仅发出的“说说”多,空间里也放着数百张拍摄于不同时期的照片,以静物图和二人的合照居多,并且仅对自己可见。
毛浅禾留意到,在这百余张的双人合照中,有一名年轻女孩出现的频率非常高。
照片的拍摄时间集中在2018年6月至8月,女孩长相普通,但身材十分窈窕,打扮虽然追随着当下的时尚潮流,却也有自己的风格,卡其色的短款西装上夹了一枚小树形状的胸针,胸针上刻有“h·hope”,既俏皮可爱,又不失稳重。
任烟生起身接过唐国忠递过来的茶水。毛浅禾将手机屏幕朝向唐国忠,“唐先生,这名戴着粉色小树形状的胸针的女孩,您见过吗?”
唐国忠眯起眼睛看过去,说道:“是田雨,现在是一名医生,她是幺儿的初中同学,比幺儿大两届,读书期间他们的关系就不错,田雨结婚的时候他还过去捧场了呢。”
在这之后,他艰涩地笑了笑,“幺儿是老实人,从小就是好孩子,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人杀了他。任队长,幺儿走了半个月了,我知道对你们来说破案挺困难,我们不强求,这段时间,我和老伴也一点点看开了,潮退后才能捡贝壳,凶手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任烟生也是一名父亲,深知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独子失踪半个月,老两口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腐尸重见天日后,连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老父亲已近六旬,一只脚迈进了棺材,dna的比对结果就如一只狠厉的鬼手般,取走了照亮老人前路的最后一根蜡烛。
他笃定应道:“唐先生,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侦办此案,告慰逝者。”
唐国忠将这部iphone 8用盒子装好后,轻轻放在任烟生的手边,“任队长,这是幺儿留给我和他妈妈的最后一件物品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或许能为你们的案侦工作带来一些线索。幺儿失踪后的那几天,我和老伴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搂着这部手机入睡,好像出现了幻觉,躺在床上,似乎总能看到幺儿开门进屋的影子,尤其夜晚,隐约还能听见他的呼噜声,我们欣喜着打开他房间的门,又失望的关上了门。如今,幺儿的尸体被挖出来了,这是好事情,案件终于有人接手了,孩子也不用在地下挨虫子咬了,比十年后挖出来要好得多,破案有望。任队长,我们老两口总有一天会和幺儿在天上团聚,你们放心,在团聚之前,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等着凶手被绳之以法的那一天……”
阴云散去,晴空朗朗,毛浅禾从事主家属的住处离开后,不自觉的陷入悲伤之中。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今这安稳的盛世是许多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或许,在他与这个世界道别的前一秒钟还奢望着能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至于土地里究竟埋葬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没有人清楚,如果那片黄土永远也不被推开,那些无辜惨死的亡灵就永远也等不到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mh370坠毁于南印度洋珀斯以西海域,无人走得进去,大哥和二哥在海底沉沉睡去,见不到太阳和繁花,也听不见家人的呼唤和清风吹过的声音,以水为伴,永世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