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痴男怨女
花三娘问道:“秋叶,你刚才说什么?”秋叶冷笑道:“奸夫**,没想到今日我们三人聚首在此,真是老天有眼,让我能报十几年的囚禁之仇。”咬了咬牙,又道:“当年的杀手,的确是我所派。你二人趁我怀有身孕之际,居然背着我私通,我怎会生生吞下这口气?”
花三娘一脸忧伤,恨道:“你知道么?因为你,我的孩儿竟没能出生!”秋叶仰天大笑,道:“真是报应,要不是你们背着我私通,岂会遭此报应?真是老天有眼!”花三娘指着落色,恨恨道:“是他,是他给我下药,我迷乱之下,方……”落色大怒,道:“梅姑,你莫要血口喷人!秋叶,你这歹妇,当年,我就应该一掌了结了你!”
秋叶大怒,道:“是啊,就因为你的妇人之仁,你竟生生囚禁了我十几年!十几年,我见不到我的孩儿,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就等这一天,将你做过的丑事公诸于众。”顿了顿,又道:“当年,你觊觎你大哥的庄主之位,竟嫁祸大哥与他义兄之妻行苟且之事。而这个毒妇,”说着,转向花三娘,继续道:“竟一气之下,将大哥和他怀着身孕的义兄之妻杀害,跟你二人比起来,我所做之事,简直是微不足道。”
话音刚落,众人皆震惊不语。没想到一向行事光明磊落的落大庄主,背地里,竟是如此龌龊之人。而落霞和落谷两兄妹,竟是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难以相信,他们的父母之间,没有爱,只有仇恨,而他们爹,竟是一个卑鄙小人,他们的娘,也是一个刽子手!
而这一切,在流云看来,皆是身外之事,与己无关。他目光所到之处,只有白灵。
落色见一切已成事实,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什么亲情,皆成浮云。他心如死灰,突然朝秋叶飞身而来,双手出掌,竟快如闪电。秋叶被幽禁十几年,武功早已不敌当年,可还是毫无犹豫的抬起双掌,生生接下了落色袭来的双掌,随后倒退两丈余。
落色再次袭上来,却被突然出现的落谷挡了回去。落色道:“孽子,你竟敢对我出手!”落谷大喊道:“爹,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为何不能心平气和的把事情解决呢?”落色喝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给我让开!”落谷双手展开,坚持道:“我不让开,你想过去,除非杀了我。”
花三娘见状,挥起手中的拐杖,朝落色袭来。落色伸手挡回,花三娘拐杖触地,朝落色又飞出一脚。二人招数离奇,却招招相似。白灵不禁想起那昙花秘籍,如果她没猜错,二人所用的招式,皆出自该秘籍。那花三娘的武功已深不可测,没想到那落庄主,竟也不在她之下!几十回合下来,二人依然不分胜负。
秋叶缓缓站起,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斗的激烈的二人。突然,手中射出两个飞镖,交战中的二人,分身乏术,竟纷纷中了镖,跌坐在地上。落霞和落谷不禁大惊失色,跑过去扶起落色,异口同声道:“爹!”
秋叶看着至亲之人,凄笑道:“如此卑鄙小人,你们居然还认他?那我呢?我也是你们的亲娘!”落霞双眼含满泪水,道:“他再坏,也是我们的爹,是他将我们抚养长大,教我们做人,教我们习武,你做了什么?你又好到哪去?你说他是小人,那你又何尝不是?你连肚子里的胎儿都不放过,你又好到哪去?”
旁边的花三娘,嘴角流着鲜血,狠狠道:“秋叶,真是报应,你夺走我肚子里的骨肉,你自己的骨肉,又何尝不是被夺走?我这辈子当不成娘,你也别想当成!”
秋叶踉跄几步,道:“梅姑,他们虽然不认我,可我毕竟还是给落家留了后,你有什么?你不但冤死了大哥,还怀上了落色的骨肉,你应该感谢我,否则,到了九泉之下,你还有何面目面对大哥?”
落色沉声道:“你……你说什么?那是我的骨肉?”
秋叶笑道:“怎么,你竟然不知道?”说着,咬了咬牙,又道:“不过,知道又如何?镖上有毒,今日,我便送你二人去见阎王!”说着,竟又举起双掌,朝那中毒的花三娘袭去。
白灵见状,心中喊道:“她不能死!”未加思考,便冲了过去,替花三娘接下了秋叶的一掌。白灵中掌,竟直挺挺地往后飞去,直到被后面的花三娘接住,方停了下来。突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流云心中一沉,大喊:“白灵!”欲冲过去,竟被突然上前的落河拦住去路。
花三娘见状,拔出腰间的短剑,只听“啊”的一声,秋叶中剑,跪了下来。随后她抓起白灵,一闪身,逃了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消失不见。
落谷看到中剑的秋叶,冲了过去,扶着她,喊道:“娘!”秋叶看着他,凄然一笑,摸着他的脸,道:“谷儿,为娘死之前,能听你喊一声娘,死而无憾……”话音刚落,干咳几声,突然双手垂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落谷不禁失声痛哭。
流云心中着急,喝道:“让开!”落河听罢,竟无动于衷,道:“把你手中的干将剑留下,我便让开!”话音刚落,从侧门进来十几个大汉,手中握剑,分成两列,一字排开,拦住了流云的去路。
二庄主落海见状,上前问道:“三弟,你......你这是何意?”落河道:“二哥,他手中的是干将剑!”落海大惊,道:“干将剑?干将剑已消失十几年,怎会在流云兄弟手上?”落河笑道:“二哥,我没看错,他手中便是干将剑。待我抢来,二哥再详看也来得及。”说着,回头看向流云,又道:“流云兄弟,我只要干将剑,只要你把剑留下,要走要留请自便。”
流云目光凛然,露出一抹凶光。刹那间,青光一闪,干将出鞘,众人被随之而来的一股浓浓的杀气所掠,不由得大惊失色。
挥手间,前排大汉手中的剑纷纷落下,人人脖子上赫然一道血印,像是被冻住般,一时动弹不得,片刻后纷纷倒地不起。后排的大汉见状,皆吓得脸色煞白,哪里还敢上前。就连觉得宝剑在握的落河,此刻,也是不敢大声喘气,双膝发软。
干将归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流云便冲了出去。
花三娘抓着白灵,顷刻间,便来到了落英山庄的后山。眼见白灵面色苍白,这位一生杀人无数的老婆子,竟突然感到心软,从怀中掏出解药,给白灵服下。随后坐在一旁,再次运功解毒,却粲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花三娘威名一世,竟要死在秋叶你这千叶毒上,也是报应!”说完,看向白灵,又道:“丫头,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便将功力传与你,希望你能替我那短命的孩儿,好好活下去,也算是死前,我替她积德了。”说着,扶起白灵,让其背朝她坐着,开始度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花三娘嘴角渗出紫色的血,浑身抽动不止。只见她凄然一笑,片刻后,便倒地不起。
流云追到后山后,看到的,便是倒地不起的二人。他心中一沉,朝白灵冲了过去,将其抱在怀里,嘶声喊道:“白灵,白灵!”声音凄惨,震痛山谷。他将其扶起,背朝自己正坐,欲运功替其疗伤,却在接触她的一刹那,被她体内一股紊乱的内力弹出。他探了探她的脉,脉搏紊乱,体内竟流窜着一股深厚的内力。流云看了看已经死去的花三娘,猜想她应是在将死之际,将毕生功力传与了白灵。
流云紧紧地搂过白灵,生怕自己一松手,她便又偷偷溜走。他悲伤地喃喃道:“白灵,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不禁伸手摸上她那张陌生的脸,突然觉得手下粗糙,定睛一看,却是一张人皮面具。流云顿时心中大喜,犹豫着撕下她脸上的面具,面具下,露出那张熟悉的倾城之脸。流云早已泣不成声,紧紧地搂着她,脸蹭着她的脸,这是失而复得的欢喜之泪,这是江湖儿女的柔情万丈。
流云将白灵横抱起,慢慢地朝山庄走去。路过大堂时,悲痛不已的落霞和落谷抬头看到,冲了出来,便看到大堂外,流云抱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立于园中,眼里的脉脉柔情,让人既心疼又羡慕。
流云将自己与白灵关在房内,不准任何人打扰,默默地运功替其疗伤。如今已过了两日,白灵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最终,流云再也敌不过那反复袭来的疲劳与困意,抱着白灵,背靠着床,睡了过去。
当白灵缓缓的睁开眼睛时,竟发现自己躺在流云的怀里。她默默的回过头,看着他那张憔悴的熟睡着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但看着流云那疲倦的脸,想是他一直在替自己疗伤,不禁心中感动,心里是满满的幸福。她情不自禁的摸上他的脸,似是感受到脸上突如其来的温柔,流云蓦地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万千柔情,任是再无情之人看到,也定会感动的潸然泪下。
流云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含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轻声道:“白灵,你醒了?”白灵只是微笑地看着她,不语,或许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早已服下解药,变回了真正的白灵。
流云突然两眼发红,将她搂得更紧,问道:“白灵,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灵摇了摇头。他伸手去探她的脉象,发现脉象竟已流畅无阻,惊奇之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白灵靠在他的怀里,顿觉被一股温暖包围,她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贪恋着他的怀抱。虽然分开没多久,可她竟有如隔三秋之感,难道这就是爱么?
她柔声喊道:“流云!”二人闻声,皆大惊,白灵更是惊喜的难以复加,抬头看向流云,激动道:“流云,我可以说话了,我可以说话了!”流云看着她那因激动涨的微红的脸,眼里满是宠溺,情不自禁的将她紧紧拥住,道:“白灵,你终于回来了!”
白灵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心中的苦,压抑得太久了,她想要释放,想要痛哭,将这段时间的一切不快抛下,将那孤独与思念化为此刻的柔情。
流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倾听着她的哭泣,任她尽情发泄。许久,白灵的哭声逐渐变小,最后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白灵问道:“流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白灵?”流云笑道:“虽然你的脸变了,你的声音没有了,可其他的一切,你的眼神,你的动作,你给我的感觉,如此熟悉,我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是你!”白灵不禁破涕为笑,离开他的怀抱,嘟着嘴道:“你知道是我,那日还对我这么凶,我以为你想杀了我呢。”流云急道:“我......”却突然顿住,心中愧疚。白灵见状,笑了笑,道:“傻瓜,我逗你的,我相信,无论何时,你都不会故意伤害我的。”
流云轻扬嘴角,摸了摸她的右侧肩膀,道:“你这里还疼不疼?”白灵摇了摇头,道:“早就不疼了,花三娘没用足全力,她只是想把我安插到落英山庄罢了。”顿了顿,又道:“花三娘呢?”流云微微变色,道:“她死了!她死之前,把她的功力给了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白灵听罢,大吃一惊,没想到如此恶人,死前对自己竟能有如此善举,不禁同情起她。又想到没能从她口中问出背后之人,又是一阵惋惜。
流云看着她变化不定的神色,既好笑,又心疼,宠溺的看着她,道:“你在想什么?”白灵道:“只是觉得可惜,我一直不跟你相认,就是想着若能继续留在花三娘身边,便可想方设法探出她背后之人。没想到,她竟死了。”流云不禁感动,他竟然为了他的仇,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难道她不知道么?如果失去她,即使大仇得报,他活着,还有何意义?
流云缓缓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以身犯险了。”白灵默默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阿水,问道:“对了,阿水呢?”流云笑了笑,道:“她把你丢了,我只好把她丢了。”白灵内疚道:“这事跟阿水无关,是我上了花三娘的当,我……”流云拦住她,道:“你不在,我便不会让她跟着。让她走,也跟此事无关,你不要内疚。”
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落霞在门外喊道:“流云,我可以进来么?”白灵蓦地红了脸,离开流云的怀抱,将他推下床,朝他做了个鬼脸后,喊道:“进来吧。”落霞进来时,正好看到流云宠溺地对着床上的女子笑,心中一阵惆怅,原来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冷漠。
看到床上的白灵时,她不禁愣住,在别人眼中,自己已算绝色佳人,可与面前的女子一比,竟也要逊色几分。她微微笑道:“姑娘,你醒了?”白灵欲下床来,却遇上流云投来的目光,抿了抿嘴,把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
她朝落霞微微一笑,道:“落霞,你不认得我啦?”落霞仔细打量,不禁大吃一惊,道:“你,你是哑姑?”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流云,流云朝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落霞快步来到床边,坐下,拉起白灵的手,惊喜道:“哑姑,没想到是你。你……”白灵眨了眨眼睛,等她说下去,可她却愣住了。白灵问道:“我怎么了?落霞是不是惊讶我为何突然变成这样?”落霞点了点头,道:“没想到哑姑竟是这般绝色佳人,怪不得……”说着,偷偷看向流云,又道:“怪不得流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白灵看了流云一眼,咧嘴一笑,对落霞道:“落霞,谢谢你和落谷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其实,我并不是不能说话,只是被花三娘逼着服下了毒药,如今毒已解,便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我叫白灵。”
落霞心中悲痛,道:“没想到,因为上一代的恩怨,竟也将无辜的你牵扯进来,我……”白灵突然想起那日,她昏迷之前,落色和花三娘二人皆中镖,秋叶中剑,如今花三娘已去,她料想另外二人也已不在世,一时感同身受,紧紧的抓住落霞的手,安慰道:“落霞,你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落霞默默地垂着泪,道:“爹娘犯下如此罪孽,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我本不该如此悲伤,可他们毕竟是我至亲之人,生我养我,若我无情,跟他们又有何区别?”白灵道:“至亲之人命不复,子女为之心伤,这也是人之常情,落霞不必介怀!”落霞感动,道:“没想到哑姑竟是如此至情之人!”白灵笑了笑,道:“落霞叫我白灵吧!”顿了顿,又道:“落谷呢?”落霞脸色微变,道:“落谷年纪还小,一时无法接受,我想,过几日,他会想清楚的。”
白灵在流云的胁迫下,在床上躺了两日。今日一早睁开眼睛,见流云不在,便一个人偷偷起床,跑了出去。终于得以见到阳光,白灵站在花园里,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以她的性子,这两日简直与坐牢无异。
这时,她的眼角瞥见一个落寞的背影,白灵扭头一看,不禁惊喜,来人正是落谷。白灵朝他快步跑去,待来到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喊道:“落谷!”落谷转身,莫名地看着白灵。
白灵看着他那憔悴的脸,无神的双眼,一阵心酸,道:“落谷,你不认得我啦?”说完,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并用手胡乱比划一通,落谷的脸,顿时舒展,指着她道:“你,你是哑姑?”白灵用力点了点头。落谷拉着她的手,道:“哑姑,你不一样了,你比我姐姐还漂亮上几分呢!”白灵笑道:“你还好意思,这两日都没来看我,说,干嘛去了?”落谷听罢,一脸忧伤,不再言语。
白灵见状,道:“落谷,你现在是男子汉大丈夫了,落英山庄的重担,还有照顾你姐姐的责任,都落到了你身上,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保重身体!”落谷喃喃道:“可我还不想长大!”白灵无奈,道:“落谷,逃避不是办法,只有勇敢去面对,你才能发现自己的潜力。你要相信自己,我相信你可以的!”落谷扯出一丝笑容,道:“真的?”白灵用力点了点头。
“白灵,没我的允许,你怎么起来了?”远远传来流云的责备声。白灵忙躲到落谷身后,偷偷探头看去。流云走上前来,脸色微怒,她的伤还这么重,居然私自起床,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更多的是担忧。
落谷做了个鬼脸,笑道:“流云大哥,你怎么来了?”流云看了看他身后的女子,喊道:“出来吧!”白灵不情愿地从落谷身后走出,委屈地抿着嘴,道:“流云,我都在床上躺了两日了,闷都闷死了,你看。”说着,转了个身,又笑道:“我刚出来不到半个时辰,身体已好了大半!”
落谷瘪了瘪嘴,低声道:“流云大哥可不是好惹的,千万不要拉我下水!”白灵一听,诡秘一笑,道:“对了,我看到落谷,才出来的!”流云挑了挑眉头,落谷赔笑道:“流云大哥,你别听哑姑说,她撒谎!”说着,朝白灵怒瞪一眼,白灵佯装责备道:“我不叫哑姑,我叫白灵,你要再叫我哑姑,我......”落谷故意抬杠,道:“我偏叫,哑姑,哑姑,哑姑......”
白灵抬起手,佯装打过去,落谷见状,跑到流云跟前。二人便围着流云,互相追逐着。流云夹在二人之间,竟也是忍俊不禁,一脸宠溺。
落霞正好路过,看到面前的一幕,心中欢喜。可当她看到流云目光中的脉脉柔情,还有那宠溺的表情时,不禁怅然若失。他的笑,从来不曾属于自己,他的目光,也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白灵的伤也慢慢恢复,二人打算不久便找落霞落谷二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