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察秋毫
老贩卒一只左袖空荡荡的,是个残废;小贩卒头发凌乱,蓬头垢后,怯生生地;俩人相依为命,看着就让人心生可怜。俩人多年来从台甬地界挎着海带、咸鱼之类,走街窜巷的叫卖,卖完后,捎带一些本地货物,往返在这古道之间,以此谋生度日。
县令喝住盧笙,叫他不要打乱头绪,刚才人们说起的山怪,也是一条线索。
胡释等人示意,让盧笙盘问下去,看个究竟。
盧笙遣人,往山岭上查看,是否有鸡蛋打碎的痕迹。
问:“早上从哪个方向过来。”
答:“天刚亮就从南边过来。”
问:“昨晚歇在哪里?从哪里购得鸡蛋?”
答:“就离此处不远的‘柏杨’养鸡场,买的鸡蛋;晚上就借宿在破柴房中。”
问:“为什么要如此翻山越岭,买些个鸡蛋,不好携带,而仙居地界,鸡蛋有的是,不会比我们这边贵多少。”
答:“‘柏杨’鸡场的种蛋好,非常适合孵化小鸡。”
县令一拍怕堂木说:“休得胡言,此等冬季之时,何来孵化小鸡。”接着非常得意的捋起胡子。
老贩卒不慌不忙地的回答:“县令大人,有所不知,养鸡能手,可以初春一季,仲秋一季地孵化小鸡,而且我购得后,转托于欧越、闽界,我们俩地虽然间隔不远,却是南北节气差异明显,欧越、闽界那边只要不是隆冬时节,天气温暖,如同我们的早春,仍然非常适合孵化小鸡。”
盧笙点头,表示有听说过。县令再问他人,多有应证。仵作也是见多识广,说确有此事。
刚挑明的破绽,看似又断了头绪。
盧笙向处州团练使,调派过来的俩位乡俑,耳语一翻。俩人往“柏杨”鸡场方向而去。
县令有些尴尬,就转向,重新审问起刘半仙;并命令手下,拟定追踪“黑熊怪”的方案。
不多时后,盧笙已有些等不及,胸有成竹,大声一喝:“我早已看出破绽,只是不道明罢了。”
小贩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慌。
盧笙转身,爬上一块高大的山石,迎面对着浩大的北风,说:“真是东风不予周郎便!”
接着说:“请问今早的大风,从何方吹来?沿着山间小路,从南往北一直走来,正面迎着浩大的北风,我们的头发、衣带,该会是往哪个方向飘飞?”
众人心里说:“这个魁星爷,又在托大了,当然是往身后,南方飘飞。”看向一老一少贩卒,根本没什么倪端,一种同情之心由然而生。
见此,盧笙有点小得意的说:“可是这独臂贩夫老爷,挎篮上的细茅草头却是齐刷刷地倒向北方!”
老贩卒齐肩断了整条左臂,为了防止掉落,一直都是从右往左挎着货篮,并作绑带固定(这样可以腾出一只右手方便活动)。由此,如果一路从正南方走来,挎篮上的细长茅草头应该一齐倒向身后方向,但这老贩卒挎篮上的细长茅草头,却是齐刷刷地倒向身前方向。
经盧笙稍作分析,众人晃然大悟,老贩卒刚才有谎言,应该是从北边方向走来,而且路途不会太近。
侦破案件,据说都是非常注重细节,再作以下说明:
如果我们,亲身而为,长年劳作,会发现许多劳动者都是一位实体艺术家。
如这趁着冬季,裁剪果枝的农夫,会像一位园林家一样,把一棵棵桃李树,修剪的疏密有致、清浅横斜;一位砍柴的樵夫,会把一柄砍刀,打磨的锃黑光亮,那握手的刀柄,更是趁手如意;再如纺织的老奶奶,会靠着多年光阴积累、手感掌握,做出非常优美、旋转着的棉线条,等等诸如此类,根本不能一一尽数列举。
而这位常年依靠挎着货篮,谋生的老贩卒,用此地山间的特种龙须茅草,作为铺垫鸡蛋等货物的上好保质材料,在铺垫时,无意识地发挥出了人类特有的“艺术天性”,把龙须茅草交织铺垫,图案精巧,整齐美妙,一层层,一头头细长的茅草头,柔顺优美,婉如天仙淡黄的秀发,整齐地舒展于,整个货篮的边圈之外。
而那个北风一吹,一齐倒向,却暴露了创造“她”的主人的行踪。
不必伤感,草根英雄,自有草根英雄,明朝的去向。
就往“高大上”处看,北宋末年,秀丽繁荣的汉室江山,难道会没有被赵氏父子的“艺术才情”给耽误了的呢?
但是人类决不会,因为艺术中特含的、如上所述的残缺、遗憾之象,而抛弃艺术,艺术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