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学
曹正星正昏昏欲睡之间，忽然听见毛心婷在他身边打电话，电话应该是打给她妈妈的，毛心婷在电话里邀功一样地说：
「妈，我刚在电视上看到我爸了，我就说我给他买的那套西服，比你给他买的那套更合身。不信你自己开电视看看，看这一次他看起来，是不是比上个月新闻里的帅多了。」
曹正星揉揉眼睛抬起头，新闻里，坐在第一排开会的人里，有一个姓毛的。那个人的名字他听说过，是麒城的市长。
那天之后，他还是故意对毛心婷冷淡了一阵子，要不然意图太明显。
再有，他明白像毛心婷这样的家世，身边一定不缺巴结奉承的男人，自己得掌握好，太热乎不行，自己就成了围绕在她身边的庸脂俗粉之一了，太冷淡了也不行，老是不得手，淡着、淡着，毛心婷也会没耐心了。
认识将近一年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毛心婷领他回家见了自己的父母。毛市长对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的曹正星印象不错，半年后，曹正星被调入了市刑侦支队。
「曹正星，你好！上次你来信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现在在哪个学校，又怎么会想到要给你写信。」
「其实之前我并不知道，我每个月都会寄一封信，到麒城的一所中学去碰运气。在收到你的回信以前，我收到过五封被退回的信。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没有再去过麒城。舅舅、舅妈也早已不住在麒城。至于我为什么会想到要给你写信，也许是内疚，也许是别的。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在电视里看到过你的采访。那个时候的你已经比我记忆中高了许多，我想现在的你个子一定更高了……
「曹正星，我忘了告诉你，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学会骑自行车。每次想学，却总想起那天的事，所以心里一直很抗拒……我的高中是寄宿制的，从学校到家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有一个周日的晚上，我在学校的图书馆上晚自习到了很晚，才忽然想起来，第二天学校要收书本费。打电话到家里，总是没有人接。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最后一班延点车也已经开走了。一个舍友要把她的自行车借给我用，可我不会骑。那天，我独自从学校走回了家里，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拂晓了。我也分不清打湿我衣衫的是汗水，还是露水。
那晚以后，我觉得静谧的夜有着别样的美，万籁俱寂之时，生灵万物才能卸下阳光下的伪装，展露出自己的真容。一路上经过的花和树、虫与鸟，都变得与我更加贴近、更加亲密……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在说什么，这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黄婉琳的信总是在每个月的月初如期而至。曹正星从信里觅出来的甜，能让他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都有稳定温暖的心情。那个时候他早已经习惯了大多数的时候，家中只有他一个人。」
曹庆忠还是天南地北地跑，警察不再查老唐的事了，他就自己去查。他跑去萤城，想要尽量找到唐勇智有过的生活轨迹，并从里面分析出任何可以指引他找到曹正河的线索。
李静容在附近的超市找到了一份工作，原本是收银，可干了四个月，主管就调她走，让她去做保洁员。也许是哭得太多，又长期失眠，她总是昏昏沉沉，给客人找钱要不然就是多找，要不然就是少找。主管虽也同情她的遭遇，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曹正星每天早上出门前，会用电饭煲焖好米饭。他自己的早饭就是前一天剩下的米饭熬成的白粥，再加半包咸菜。午饭在学校的食堂里吃，他做为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学校免了他的午餐费。伙食还不错，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这顿饭也是曹正星长身体的主要能量来源。
下午他回家后，快速地削好土豆皮，切丝，再剁个西红柿，打两个鸡蛋。李静容从超市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有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两道菜了。曹正星已经吃完晚饭，回学校去上晚自习了。
周末的时候，曹正星会去公园画画。大概从很小的时候，曹正星就发现自己挺喜欢画画，并且画得不错，尤其是人物，他经常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轮廓。
黄婉琳的生日是初冬的时候，他想要画一张黄婉琳的肖像画，送给她做为生日礼物。他虽然只有一张黄婉琳的照片，可在他的心里，黄婉琳远比那张照片更生动。他画了很多遍，却每次都有不满意的地方，只能从头再来。
一次曹正星在画画的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在他背后，站着看了许久。」
那人问他有没有系统地学过画画，曹正星说没有。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名片，交给曹正星，说：「你很有天赋，好好培养会大有前途。」名片上是一个艺术学校的地址。曹正星知道家里根本没钱给自己上什么艺术学校。那张名片他也很快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可他一直记得名片上的地址，到了第二个周末，天气不好，他没法去公园，他想起了离公园不远的那个艺术学校。
艺术学校不大，总共也就三个班，一个美术班、一个小提琴班，还有一个舞蹈班。他去的时候美术班正在上课，他从窗口望进教室，认出了在公园里给他名片的那个男人，就是正在辅导学生静物素描的老师。他不想让人看到，趁老师注意到他之前，他飞快地溜了，一没留神，撞到了一个女孩的身上。
女孩软得像团棉花，被曹正星撞倒在地，差点就要哭了。曹正星赶忙道歉。女孩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揉了揉摔疼的胳膊。「你是谁啊？哪个班的？」
曹正星说：「我，我是曹正星。我哪个班的也不是。」
女孩却被他逗乐了，她噗哧一声笑出来，露出俏皮的小虎牙。她说：「我叫戚绵，我是舞蹈班的。」
女孩的笑很甜。曹正星在那甜里微微发愣。后来的周末里，曹正星时不时地就来艺术学校看戚绵跳舞。他并没有多少话对戚绵讲，只是单纯的喜欢和戚绵在一起的感觉。这女孩实在爱笑，好像她一乐，整个世界也就跟着没有了烦恼一样。
黄婉琳的生日越发临近，他最终还是没能画出完美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