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孙一亮

孔有德则不怎么搭话，只是一边咧着嘴傻笑，一边喝酒吃菜。如此不雅的吃相，不禁使得孙一亮在心里暗自鄙夷，不过是个矿工罢了，没见识的乡巴佬！

孙一亮宴请二人当然不是为了犒劳英雄，而是借着孔耿二人都是镇江本地人的关系，想打听一下新来的明军长官是何许人也。

“耿总旗立下如此奇功，上头可有封赏？”

“哎！耿某为朝廷打仗，不是来求什么封赏的。”耿仲明红光满面地吹嘘道，“若是真封个什么百户千户的，耿某问心有愧呀！”

“莫说百户千户的世职了，恐怕连镇江堡守备的位子都是耿总旗的呢！”

二人一同大笑了起来，孔有德则不发一言地胡吃海塞，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二人。

孙一亮不满地白了孔有德一眼，心想这乡巴佬简直就是来吃白饭的。随后继续询问耿仲明道：

“还有一事要请问耿总旗，这新来的官军，哪位是长官？”

“喔！这可有意思了！”耿仲明放下酒杯笑道，“只怕我说了，孙老爷不信呐。”

“耿总旗说笑了，这有什么信与不信的，总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不是妖魔鬼怪，但也够你吃惊半天了。”耿仲明笑道，“官军的长官，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孙一亮惊讶得张大了嘴，脸上的肥肉如同水泥一般凝固住了。

“耿总旗，莫要说笑......”

“你看，我就说孙老爷不信嘛。”耿仲明摊开双手，“在下说的可是千真万确，二子，你说是吧？”

“对，确实是个小娘们儿。”孔有德用拿着一根鸡骨头的右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就这么高。”

“二位，这......女子当兵，实在是闻所未闻！”孙一亮起身说道，“有失体统......”

“人家能把鞑子杀光，还管你体统不体统。”孔有德用沾满油的双手抹了抹脑袋上的青茬，脸上依旧挂着那挑衅似的笑容。

孙一亮这才相信了白日里小厮们“女军爷”种种的描述。从这顿饭里打听到的情况令孙一亮吃了不小的一惊，不过也有些有用的信息：这批官军的确是浑河岸边与鞑子血战的白杆兵余部，统领乃是一名叫吕涣真的年轻女子。

既然能从浑河边杀出来，将堡里的鞑子打垮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令孙一亮疑惑的是，这样一支女兵部队，是如何有这么强的战斗力的。他愈发有想会会这吕涣真的心思了。

宴请结束时，孙一亮给耿仲明和孔有德一人包了一封银子。

“小小谢礼，赠与英雄，望莫要嫌弃。今后官军中若是有什么动静，二位若是能漏些口风出来，草民感激不尽。”

耿仲明说了好些场面话，笑嘻嘻地将这银子收下了。孔有德则打着饱嗝，咧着嘴嘟囔道：“好说，好说......”便离开了孙宅。

第二天，吕涣真便收到了一张请帖，是孙家与诸位乡绅邀请她前去赴宴的请帖，这让吕涣真十分意外。

考虑再三，吕涣真还是决定赴宴，手头有不少事情要做，但这些本地乡绅的工作也是要做的。明朝乡绅的影响力很大，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本地百姓的民心，自己现在手上的军事力量并不多，镇江又处于敌后，强敌环伺，需要争取这些乡绅们的支持。

然而吕涣真是不大擅长宴会这种场面的——不管在现代还是大明都一样，逢场作戏、话里有话、笑里藏刀这些事情，吕涣真做不来，也不想做。与这些老于世故的乡绅们打交道难免吃亏，这是与本地势力的第一次接触，可不能堕了南路军的威风。

不过吕涣真手下，却有一人老于此道，那便是沈猫儿。青楼里长大的她见惯了各种宴席，也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虚伪与背叛。若是带上她去赴宴，与这些乡绅们周旋便要容易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