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上海马路看走洋眼 水鬼兄弟图谋复仇
饭后,一行人走去大马路,大马路的景象更是奇特,令祥海头晕目眩。农村的独轮车嘎吱嘎吱地行经在精致的万国建筑下,铁壳有轨电车和挂着铃铛的马车并排而行,黄包车上的旗袍美女向身旁留着辫子的马褂男子投抱送怀,各国人士身着各色服饰在街上行色匆匆,街边的算命先生在暖暖的阳光下打瞌睡,老鼠毫无顾忌地沿着墙角蹿进下水道。街头店铺鳞次栉比,门头上的招牌像牌桌上打乱的麻雀牌,杂乱无章又井然有序,都在自家门前。绍兴黄酒、牛庄高粱、粮食店和各种花露店混杂。
沿街走去,一会儿闻到两广的海腥味、闽贵的土腊味,一会儿又飘来西洋花露水香气。每家的店幡都稀奇古怪,闽广洋糖、两洋海味,什么都有,样样都卖。还有专门卖德国、俄国、英国、法国和美国货的商店,如果初来乍到,指定要找一家店家却十分不易。眼前一家店铺门前挂着白色衣服,一眼望去,像是出丧人家的招魂幡,十分可怕。祥海拉了拉父亲衣角,小声问道:“父亲,父亲,这家店铺死了人?”李善仁哭笑不得,说城里没乡下那么多规矩,只图方便,在自家门前挂白布,在乡下,可是死了人才挂白布的。
一行人在大马路看热闹,太阳西下时,还没走完半条马路,远处传来悠扬动听的海关钟声,这才依依不舍,回到沈宅,仍旧坐摇橹木船顺流而下回广福。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大保三兄弟杀人劫财,做尽恶事,早已惹怒苍天。佛经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当年,“水鬼”四兄弟投奔林容参军,风餐露宿,历经艰辛,不远千里来到鄂州,找到新军营务处,递上名片,说是来寻林长官参军。这一天正好是林容巡营,见新兵处人头济济,走过去一看,来人拿着自己的名片要求参军,方知赵大果然不食言,介绍他兄弟来入伍了,当即大喜过望。因和赵大是患难之交,又有大老板李善仁以客栈名义保荐,李善仁的名气可不小,在军界也是如雷贯耳,心里有意成全。问过赵大兄弟近况,得知赵大忠心耿耿,随主人南下拓展,不禁啧啧称赞。一番寒暄过后,已升任标统的林容告知新兵处,四位兄弟年轻力壮,非无业游民,无前科,又无不良嗜好,有人担保,应予以从简入伍。但是新军规制,只招本地良民,不收外地人氏,新兵处不敢破例,上报协统定夺。
林容本是个读书人,只因朝廷废了科举,进仕无望才投笔从戎,加入同学社。自从暗杀行动夭折后,他便逃离京城回到鄂州,继续在军中组织反清团体,因此在协统面前以落实袁公扩军扩编为由,说正值国家需要人才之时,五镇不要,他们就会去其他镇,与其让别人网罗,何不充实自家队伍?这才说动协统,破例让四兄弟入了五镇,编入工兵营。
营伍管吃管住管穿还有不菲的薪资,“水鬼”兄弟对林容感恩戴德,皆尊林容为恩师,凡事悉听教诲,林容也拿他们当作自家兄弟看待。新军操练十分严格,他们原本就是吃得起苦的穷苦百姓,跌打滚爬自然不在话下,行军打仗更是勇往直前,不久之后都得到升职晋级。虽然他们时刻牵挂铁头大哥,但因身在军营几乎与外界隔绝,并不知铁头大哥已命归黄泉。岸滩离军营足足有二千里路,有了假期也难以回家探亲,与岸滩一别已三年。如今四兄弟已小有成就,想要趁部队休整,告假回乡探望铁头大哥,得到林容准允。想不到四兄弟背着林容做出惊天大事来,不但差一点性命不保,还连累林容丢官降职。
四兄弟得到准假,骑上军马,意气风发往岸滩而来。不一日,四人四骑威风凛凛到达岸滩,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原先辛辛苦苦搭建的吊脚楼全部倒塌,被大火烧成炭的长木框架,歪七扭八地耸立在一片废墟之上,像是烧焦的鲸鱼骨架,刻有《水在流》名头的匾额成了墓碑。经过四方打听,才知那年他们走了以后,铁头收留了一对逃难来的秦氏父子,与之共同经营客栈。客栈日渐兴旺,引来一伙清风寨强盗,杀人放火抢劫财物,大哥死于非命,大嫂被强盗掳走,秦氏也惨遭毒手,死于非命,岸滩毁于一旦。只剩一根独苗辰龙,在他师傅那里打工谋生,才幸免于难。兄弟们听了,心中怒火难以平息,不顾身为军人应一切行动听指挥,合谋要灭了这一伙强盗,替大哥报仇,只要回军营销假不逾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四兄弟商量定当,即刻快马加鞭前往清风寨,要为铁头大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