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噗啪
有些误会说开大家都好, 有些误会说开要你命。
据说答应了神的事情没有完成,或者供奉的祭品数量不够,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还会不得好死, 死而复生,生而再死。
先前努力学习的时候, 哈迪斯偶尔经?过不小心手抖,漏了一卷关于冥府刑罚的纸。
泊瑟芬就?看到上面那各种:上半截冰冻下半截泡岩浆, 保持极度饥饿给予满地食物的幻想却吃不到, 努力推石头上山再滚下来压扁你永循环等等创意十?足, 让人?死不瞑目的好方法?。
她光是想到那比十?八层地狱都要摧残人?的惩罚,所有不想织衣服的话, 愣是倒咽下去。
无数次怀疑,这里环境这么原始都是这群神搞的。精力都花在坑害别人?上, 哪有时间共同进步,一起创造美好的未来。
万恶的奴隶主,邪恶的神权时代。
抓狂的泊瑟芬看着?眼前的重锤织机,伸用?力捶腿, 所以这玩意到底要怎么用??
比人?高?的织布机上,布满了密恐者望而生畏的亚麻线, 让不会的人?无从?下手。
织机房非常宽阔, 各种样式古老得能进入博物馆,模样却很新的织机都摆放在这里。有竖着?放的,也有平放的地机。
它们虽然?各有不同,织的布料纹样形态各异, 需要人?工也不一样。但是无一例外,在泊瑟芬眼里这些能进入棺材,锤上铁钉的老玩意, 根本不是她能学会的。
负责教导泊瑟芬的是一个?刚恢复神智,却已经?死了几百年的克里特妇女,她沉默寡言,拿着?神赐还给她的头发也不欣喜。
只是辛勤地跟随着?泊瑟芬,手把手教她怎么操控织机,编织闪亮的布匹。
妇女生前是克里特王宫的一个?负责编织的女奴,死后拥有一个?要侍奉的王后的机会,她觉得是种荣耀。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编织老师眼前,已经?被戴上王冠,变成王后的泊瑟芬,正揪着?一把色泽微黄的长线,比看一套黄冈数学考题还愁苦。
她答应做衣服的时候,忘了做衣服后面的寓意,更忘了这里没有缝纫机,不是扯块布脚踩几下就?能学会制衣的年代。
但是话说出口,就?等于给自己上枷锁。她担心反悔了,会被恼羞成怒的哈迪斯拎去推石头。
唯一的好事是她发现?只要织布完成,衣服也就?完成。
因为这里的衣服别称就?是一块布的艺术,给条腰带几个?别针,一块长布就?能玩出好几种衣服样式。
根本不需要裁剪,缝制,完善版型啥的。
坏事是,在没有现?代机器的地方,织布才是最难的一道工序。
花费了大量时间,泊瑟芬总算是学会了怎么正确拿梭子,只是拿而已。
至于那些线是怎么在复杂的木头织机上变成布匹的,她盯着?老师那双神奇的手觉得,这些负责织布的人?(?)比神还厉害。
她怀念坐家里,掏出手机刷刷啥玩意都能送上门的日?子。现?在的她连块布都要自己织,这得猴年马月才能成功做件衣服出来。
老师已经?忘了怎么说话了,她恭敬而顺从?地看着?泊瑟芬,再一次,用?慢到独眼怪都能看清的手势,教导她怎么使用?这个?只要是女性都要会的东西。
泊瑟芬手抖着?,模仿她的姿势。
一段时间后……
泊瑟芬对老师说:“要不,我去锤线吧。”
门外的引水槽边,是各种鬼魂跟奇形怪状的精灵,他们正在捶打亚麻线,那声音可比织机响时还悦耳。
泊瑟芬曾看过一会,表示这等粗活还是她来,卖力气怎么都比织布机简单。
她甚至想去隔壁房间,从?负责制作毛织物的工作人?员手里,薅点?羊毛来纺。再弄两根木签试着?打围巾抵给哈迪斯,也算完成承诺。
老师立刻摇头,一脸惊恐看着?她。
泊瑟芬只能认命继续学织布,经?过她手的每根亚麻线,似乎都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那是它们被她笨拙的手浪费后不甘心的遗言。
最后根本没学会的泊瑟芬依旧乐观地想,她在异国他乡又开始学习新的技能了。
哪天?学会了,又能回去的话,就?立刻开个?直播卖个?原汁原味古人?织布的情怀,保管各位老铁竖大拇指溜溜溜直发火箭。
学完织布技巧,还得去练习剑术跟逃命技巧,而各种知识泥板只能挪到晚上复习巩固。
又是朝气十?足,往全能人?才发展的一天?。
被各种织布技巧折磨了一早上后,泊瑟芬脑子跟被线缠过一样,满脸麻木地回到大厅。
死神站在圆柱边,正用?手摸着?一只刻瑞斯精灵,在给它传达该死亡的人?类名字。
泊瑟芬发现?他没防备,立刻默不作声从?手腕上摸下剑来。像是一只脚垫柔软的猫,无声弯着?身体,脚一用?力就?往前冲,手里的剑毫不犹豫往他后背用?力扎过去。
这招堪称丧心病狂的的背刺,是塔那都斯耳提面命教导的。
他恨不得锤开她的脑子让她开窍,教得特别仔细凶残。
反正处于弱势的时候,砍人?就?要出其?不意,要不择手段,别当那些要正面决斗要荣誉的傻逼。
生怕她忘记这个?常识,教完就?给她布置了除了逃命外的作业,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剑攻击他,哪怕只是剑尖碰到他的衣服也能算合格。
泊瑟芬非常尊师重道,非常听?话,并且表示这个?作业布置得很好。砍死神嘛,她毫无心理负担。
可惜这一剑刺出去的结果,是冷酷本酷的死神用?小指轻松挡住她的剑,他双眼黑森森盯了她一会后,拎起长剑二话不说就?追杀她。
只要哈迪斯不在,他就?凶相毕露。教导严格得跟大鹅追着?狗娃子啄一样,恨不得将她头顶上的花都削秃了。
塔那都斯这个?怂神,生怕砍伤她被哈迪斯报复,就?逮着?她的花不放。
每一朵花落地,他无人?性的报数声就?回响在耳边
“第?十?五次头颅落地……第?三十?八次人?头落地,叶子算你的脚还是手,第?五十?三次四肢被砍到……”
不能人?身伤害,就?精神伤害,她不听?不听?就?不听?。
泊瑟芬就?在剑与花齐飞这一路上,变得矫健灵活起来,午餐的时候连烤肉都能多吃两块。
不过主食为什么一直都是肉,唯一的蔬菜依旧豌豆跟豌豆苗。
泊瑟芬就?是再不挑食,面对这些贫乏得惨烈的食物,都只能边吃边在心里默默流泪。
怀念她没穿越前的日?子。那是什么美食盛世啊。营养均衡算什么,那是山珍海味川粤鲁菜样样能吃到,更重要的是奶茶,奶茶啊!
这里倒是找得到奶,就?是没有茶。
午餐后的泊瑟芬一脸忧郁地抄写坏掉的死亡泥板,比起之前一笔一划如蜗牛爬,现?在已经?能用?很熟稔的速度刻写着?。
连那些能编千百部恐怖片的各种死法?也吓不到她了,毕竟金子是真香啊。
人?穷志短的泊瑟芬,厚着?脸皮守着?这份低风险高?收入的活,只想让手绳里那个?小布袋沉上半分。
抄到需要休息的时候,就?去看看同样忙成陀螺的三位判官。
经?常是米诺斯坐在长石椅上,拿着?长卷纸仔细确定是否有错漏。拉达曼提斯站着?,低头小声说着?工作进度。而埃阿科斯老是走来走去,很少停歇。
他们三个?神四周,则是足以淹没会议厅的各种泥板卷纸,几乎围成一座城,能将他们困死在里面。
这个?场景每次都能给泊瑟芬极大的冲击,她以后干啥都成,就?是不能当冥府管理。瞅着?这几个?老头已经?忙到麻木了,连皱起的皮肤纹路都莫名愁苦。
太惨了,简直神明版的零零七。
哈迪斯也忙到不见人?影,这段时间经?常玩消失,听?说要去管理一块新地,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泊瑟芬好奇,地下不都是哈迪斯管理的吗?怎么还有新地?
而困在泥板城里的三位判官,也在怀念自己的主神。
“我们劳苦如疲老的马,快要走不动路了,哈迪斯什么时候回来牵引我们的缰绳。”
以前这里的主神可是很勤快的,比他们还牛马十?倍,公?务到他们手里也会减少许多。
“得等到公?猪吃到那颗最美味的橡实果,才会回头看到我们吧。”
追逐到想要的冥后,就?能记起来公?务了。
几位判官累了,也会转头齐刷刷去看那颗橡实,不,那个?美丽的少女,眼里浮现?出诡异的期待。
“少女”满脸:“?”
然?后泊瑟芬露出一个?礼貌的皮笑肉不笑,看她干什么?再看她抄写速度也就?这样,别想她加班,一辈子都不可能加班。
哈迪斯手捧着?新鲜的泥土,里面流淌着?盖亚新鲜的血液,包裹着?泊瑟芬的麦种。
泥土察觉到种子的熟悉气息,自动化为慈母呵护着?它,无数种子已经?开始钻出来绿色的幼苗,却没有迅速成长,结出穗子。
厄吕西翁上撒满了各种作物种子,不管是芝麻还是橄榄都开始成长。
这片属于冥府,却跟冥府格格不入的土地,被一道看不到的生机之力包围起来。
不管厄吕西翁外那些亡灵多么眼馋这个?地方的美好,都被无情地隔离在外面。
惨苦哭泣惯了的亡魂,自从?看到繁花开在脚边,就?开始忧伤地蹲下思念着?大地,反而不再哭泣。
哈迪斯也有段时间,没有受过失眠的困扰。
检查完了各种作物的生长情况,哈迪斯才将从?盖亚身上抢夺来的泥土放回去,连同泥土上那株幼苗。
“成长太慢,是神力不够吗?”
这种生长速度,很难在短时间内给泊瑟芬换菜谱。
哈迪斯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忧愁这种话题,他甚至抢夺了一段大地上的和风,放在这里吹散为数不多的冥土气息。
难道是太阳马太热,烤干了土地。可是他早将河神的部分神力拿来,化为涓涓细流,足以灌溉植物。
所有条件都备足,怎么就?不结果?
还是需要去见见德墨忒尔,劈开她脑子翻找一下种植方面的知识才行?
因为冥王失败的种植业绩,泊瑟芬的晚餐一成不变。她都怀念起大麦粥跟腌制橄榄,先前还吐槽过这俩玩意,是她错了,除了难吃外,它们还是蛮好的。
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泊瑟芬恍惚伸手去摸身侧,一手的花,却没有摸到熟悉的温度,她困倦的思绪立刻清醒过来。
对了,哈迪斯还在睡走廊,都睡了几天?。
走廊环境不太好,又空又冷又长又黑,还没有床。
刚才她在学习新知识的时候,遇到难的也不好意思问哈迪斯,都将人?赶去睡门口了,总不能还将他当工具人?利用?到底。
泊瑟芬继续翻身,这是分床后她多出的坏毛病,怎么睡都不安稳,难道还跟哈迪斯睡习惯了,没他就?难受?
不知道改变一个?习惯需要多少天?。
泊瑟芬盯着?头顶开始神游天?外,她织布的进度条撑死了就?走了零点?一。不知道哈迪斯做的床到哪一步了,看他天?天?那么忙碌,估计是没太多时间劈木头。
那就?好,大家都没做完,就?不会来催她的衣服。
她又翻个?身,苦恼爬上眉间,这个?翻个?没完没了的毛病不改掉,睡眠质量是提升不了。
泊瑟芬的眼神再次看向门,门外很安静,只有隐约的火光出现?。
承认吧,她每次翻身最后总会翻到这边,看向那扇半开的门。
哈迪斯伸手碰了碰胸口,各种毛毛痒痒的情绪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冒出。
他在这些情绪里翻了下,看有没有“心软”。但是情绪太多,他偶尔捕捉到一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还没睡。
哈迪斯倒是不怕等待,跟块石头凝固在黑暗里千八百年,听?着?各种鬼哭狼嚎,是他以前的生活状态。等到深夜,她沉睡后再爬上床去亲吻她的耐性还是有的。
他突然?轻转过脸,从?屋宇里内传来的脚步声到了门后就?停止了,好一会后,那脚步声又响起来。
一道纤细的黑影从?屋宇内延伸出来,紧接着?是镶着?回形纹的亚麻布裙摆挨蹭过门边,满头花的泊瑟芬走到门口看他。
被麦穗力量浸染过的眼睛,从?黑色又变为淡薄的琥珀色,在朦胧的光线中,像能熠出甜化人?的蜂蜜。
哈迪斯望着?这双眼,只想重新给她染黑。只要拿下她鬓发边的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