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儒道之争
第五百八十八章儒道之争
王禅一进帐蓬,只见一个廋小的身影缩一个角落,与刚才的布置相似,一张地铺就在一侧,看起来食宿皆在此,一盏油灯就点在低矮的书桌边上。
夫子头须皆白,却十分淡然,见王禅进了帐蓬之后,竟然亲自起身,对着王禅躬身一揖。
而王禅也对着夫子一揖。
“在下鬼谷王禅拜见夫子。”
“鬼谷王禅,年少有为,儒子可教,快快请坐。”
孔夫子十分有礼,对着王禅依然没有把持着自己的身份。
而王禅也轻步移致夫子桌前,这才缓缓盘腿坐下,王者之剑却放在一边,端视着夫子。
孔夫子虽然年岁已高,可却精神十分好,此时他的手中是一册古诗,看起来读得十分有趣,根本没有受刚才王禅与季子的影响。
此时见王禅坐下,竟然亲自为王禅斟了一杯茶,只是茶水已有些凉了。
“大周天下还真是英才出少年,鬼谷先生小小年纪就已列国闻名,而且已是楚国左相国,非在权贵之家,却靠自己的本事,一展所长,为列国奔劳,实在是年轻一代之楷模。”
孔夫子看着王禅如此意气风发,而且年少有为,心里也是格外羡慕。
毕竟他虽然一生自负学识渊博,可行走列国大半辈子,却不得列国重用,只要靠着朋友接济,这才得以在鲁国开坛讲书,广收天下学子三千,传教育德,由此也才在列国真正的有名气。
若说算起来,当年孔夫子的志向也是谋得一官半职,可以一展所长,可一生之中也仅做过几年的小官吏,比鬼谷王禅的左相,实在不可相提并论。
而且鬼谷王禅是楚国左相,与其它弱小的诸侯列国又不一样,实属位高权贵之职。
孔夫子说完恭维之语,心时当然也是有些失落与真的羡慕之情。
“夫子之志,志在天下,自然不可用一官半职来定论。
小子能当这左相之位,实属得楚王慧眼识珠,任人以贤,说起来都是运气。
不可与夫子教书育人,传经诵道,桃李满天下相比。
夫子之学识有如星辰大海,光辉可比日明,世代皆可辉煌无比。
而小子宛若一颗引火之虫,受夫子褒奖,实在有愧。”
王禅难得一次谦虚,而且还把孔夫子的身份与地位说得如此超然,当然也并非无的放矢了。
孔夫子之所以褒奖于他,自然是以此为基础,想让他改变想法,而王禅以同样之理,称赞夫子,其实也是想以理服人。
夫子一听,嘿嘿一笑,到也十分体贴。
“刚才季夫子与先生比试了一场,先生得胜,为何却并不见喜色,反而有忧,不知这是为何,似与常人有异。”
孔夫子看了看王禅随意的脸,带着淡淡的忧虑。
“我与季子比试只是武技之比,并无胜负之别,小子之忧,是在为夫子而忧。”
“哦,听闻你能观相卜卦,老夫十分好奇,也想知道老夫的寿诞,若是如此,看起来老夫该不命不久远了。”
王禅一听,到也认真看了看夫子之相,却微微一笑道:“夫子到不必有忧,依小子观相,夫子该享年七二,想来还有五六年时光,这到不是小子所忧。
小子所忧的是夫子学识贯古今,也有三千弟子,游历列国,为何如此暮年不享天人之乐,却还要为列国奔劳,难道说当年之志未忘,仍想辅佐明君吗?”
“看起来你的眼光不错,老夫虽然看似想貌年老,却比刚才的季老夫子还要年轻一些,只是常年研读古书,略显老态而已。
正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年岁虽老,切不可忘了初心之志,奔走列国,却也是一种享受。
若能促成列国一统,也算对得起自己这一生所学之识。
至于七二之寿,实要感谢先生提醒,尚有六年时间,并不为晚,亦可成就大业。”
孔夫子毫不忌讳,听语气依然是想再谋高位,以展一生学识,不负年少之志。
王禅一听也只得苦笑一声道:“世人皆想一统,可天下之势切非人力可定,列国之势自有道规,顺势而为方可有成,逆势而谋,必不得功成。
分与合仍相对之势,却也是相生之势,有分必有合,有合才有分。
此时天下纷争,正是分之势也,顺其分才符之道,若它日时势到了,有合之势时,那时也才有合而一统之可能。
夫子自读古书无数,通历代变迁,为何却不懂此理,依然要逆天而行。
我观夫子此生无官禄之相,纵是从官也会无疾而终,官场权谋争斗可不如教子援徒以名扬天下。
小子之忧是忧于人已达知天命之时,却并不识天命,这是与天命相逆也。”
王禅还是直言驳斥孔夫子,认为孔夫子如此学识,当从历代变迁之中懂得朝代更替之规,而顺其自然,人到了这把年岁,若还看不透,悟不清,那么只会自找苦吃。
“小先生所言之‘道’为何物,又在何方,可否与老夫一言?”
孔夫子听王禅的说辞,并不否认,可他却也不知而下问,十分谦恭。
“道不可言,言而非道,日月星辰之运转夫子可否言说,一年四时运转,春有百花夏有荷,秋有黄花冬有梅,春暖夏炎秋凉冬寒,到人的生死病死,这一切都是道之使然,其又可言乎。
夫子只需悟天地之道,何必在乎道之所称呢?
夫子尊礼而规,是想超脱世人,以道之身来为世人定规矩,切不知世人只需遵守道之法门,又何来如此约束之礼,道本就身前身后,与人相随。
我劝夫子远离争纷,静心著学,把一生所学所悟留书后世,或许能名传千古,成为一方圣贤。”
王禅针对孔夫子的提问,也是天马行空,有些说出口后,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平时也少有去想道为何物,可在他心里却有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道本非物,而是虚空,一种存在又不存在的虚无。
则这种虚无却又无处不在,随时可以感知,却又与宇宙苍穹,万物生长灭亡息息相关。
“小先生所言实在玄乎,可老夫是一个人,真真实实的人,若以此理教人,还不让世人以为老夫是盗世欺名的骗子,你说的道难道或许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明白,于这世间有何益处?”
孔夫子以自身的传教经验来说,这个道的解释实在玄乎,大部分人是不明白的,那么既然大部分人不明白,又如何传教下去。
“夫子,你实在固势,这世间之理,你觉得是因为你明白了它,则它才存在吗?
非也,天地之道本就有之,与人明白与否无关,若无天地之道,又何来人之世间。
此理有如现在小子与你解释一样,小子说与不说,天地之道皆存于天地之间。
你明白此理也好,不明白也罢,世间之理并不会改变。
明天早上起来一看,东边必出太阳,而不会在西边,往前一千年是如此,往后一千年也是如此。
传教的目的是教化世人,教化的目的是让世人明白天地之道理,顺道而为。
这天地之道虽说来玄乎,可却并非无迹可循,而是显于天地之间。
二千年前三黄五帝之时,那时世人尚不知骑行,尚无车驾,可现今世人却知道,这些都是道之常识而已,人循序渐进而认知,以道相符就是文明进化之理。
当年轩辕黄帝知世人愚味,而道之无穷无尽,纵是他也不得全解,对世人也就不可强求,更不可尽解。
所以自悟天地之道,化身而去,自书易理,留存于后世。
就是想让后世之人知道一个悟道之法,留下打开天地之道法门的钥匙,而非天地之道中的任一常识,若说天地之道,又何止一本易理可书尽。
若后世之人得之易理,那么世间纵是万千愚味,也总有聪慧之人能够悟得大道而引领潮流,走在道之前端,成为世人遵行的规矩与礼数,让世人脱愚明事。
可现如今夫子通古博今,却不做此事,却欲扶一列国,图小利而忘乎大义,是有负年华,有负夫子的才识。
若夫子能据古通今,留下悟道之法,世间相存之规,其用可万年不朽,比之夫子于此时建小功立小业更有意义。”
王禅也是有所悟而言,从轩辕黄帝说起,来开导孔夫子。
孔夫子博学,通古烁今,当今列国无人能及,就算是王禅也不敢小看。
可却想用其才学谋得一官半职,行某事某业,这是大材小用。
而有些常理,普通之人一时之间肯定无法领悟,可若有学习领悟的法门,那么就可以受益千万年,而不是仅受益一小部分的世人。
黄帝当年得九天玄女传援阴符之术,得河图洛书,当他悟道之后,才知道之无穷,道之极,不可尽说之。
连他也未必通悟全部天地之道,而他也知道他身边的世人愚味,不可能人人尽知此天地之道理,所以他才留下了易经之理,为世人悟天地之道而留下法门。
就如同给后人打开天地之道无穷无尽世界的一把钥匙,只要有心之人,能悟其一,就能顺道而生,不会逆道而亡,保证其子子孙孙都能兴盛不衰。
王禅一番说辞之后,孔夫子也是静坐默想,王禅此时所说,并非无理,虽然他自小习易理,却并不完全通透易理。
易理有如一把钥匙,而非具体的常识,读懂易理,就像找到了通往天地之道的法门,才能探索无穷无尽的知识。
这对于后世之人,是受益无穷之事。
(中国的道,说来玄乎,却比任可宗教更加客观。
老子的道德经是读易经钥匙,而易经又是打开天地之道法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