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寄托
刀光一闪，皱巴巴的老树皮上，又多了一道雪白的刀痕。
老树上已经布满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加上这一道，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之数。
“十五个月。”林喃喃道，顺手将已经有些锈蚀的匕首收了回去。
此刻的林，眉眼间，已经成熟了许多。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那般青涩稚嫩。
少年的五官已经初具模样，眉如飞星，作画苍穹。眼若星辰，璀璨星空。鼻似琼璞，晶莹点翠，唇宛胭脂，艳彩琉璃。好一个如仙如梦，风采翩翩的少年郎！
当然，那是他在银川海中冲洗一番后的样子。
现在的他，红吗，还是挺红的。不过不是鲜艳，而是恐怖。
一滩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好似泼的一样，一大片一大片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他的身上倒也有伤，但并不是这些血迹的来源。而是他脚下，一片红，一片白，勉强能够看出是个狼形状，已经没有了生机的物体。
“该回去了。”林手起刀落，将硕大的狼头斩下。拎着狼头，身形缓缓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银川小镇的废墟上，一年多的时光，曾经的废墟也都埋在了落叶和尘灰下。珞珈在这里搭建了一个林中小屋，不算工整，胜在轻便。
遥遥的，便发现了林挺拔的身影。珞珈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长高了不少呢。”
林有些兴奋，那是终于脱离了渺无人烟的囚笼的兴奋。但看到远处那抹蓝发飘飘的倩影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红。
“珞珈姐姐。”
“谢谢你，若不是你，恐怕我早就。”
珞珈浑不在意，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一瞥少年手中的狼头。笑道，
“看来你已经完成第一轮训练了吗。不错，很快。”
“现在的你，已经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那么，开始下一项吧。”
“我。”林神色涨红，迫切的想说些什么，被珞珈随手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不说你现在的实力还够不够资本去和他们对抗，就说你迫切的心境，便不适合去作战。”
“先把你的仇恨埋起来，会有掘开它的时候。”
林小拳头紧握，很是不甘。但随后又无力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先去河边洗一洗吧。你看看你，跟个野人似的。”
第一次，林终于走出了银川森林，却不是在多么美好的憧憬下。
珞珈带领林走出森林的区域，并没有多少人烟，就是一滩草地和湿地融合在一起的小平原。
走出森林，珞珈没有停步，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扔给林两颗果子，继续前进。
延着野外，差不多走了一天一夜，直到来到了一处农园模样的小村庄前，才停了下来。
即使生长在森林中的小镇，林所接触的生活也是有电有通讯的便捷生活。但很奇怪，眼前的这个镇子，似乎与世隔绝一样，还保留着田园农耕的习俗。没有一点现代化的风气。
而更奇怪的是，田园习俗的男耕女织，也没有出现。因为林放眼过去，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埋首在田园中的，除了妇人，便是并未成年的顽童。
当然，虽然看上去风采翩翩，丰神俊朗。但其实他也不过是个不到12的小鬼头罢了。也没资格说别人。
“这里是？”林问道。
“一群凄惨之人的聚集地罢了。”珞珈轻声道。看林不解，随后又解释道
“她们都是我曾经从卡勒特的罪行中救下来的人。有的已经迁徙别处。但这批人已经心灰意冷，不愿在到处奔波。便在此地聚居了下来。”
“正如你所见，这里只有老弱妇孺，青壮男子已经战死了。”
林默然，深有同感。
走在田间，林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来来往往路过的妇人和顽童。在路过珞珈身边时，都会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仇恨之意溢于言表。
这似乎还算客气的。有几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几乎抄起武器就砸了下来。不过珞珈眼皮都没动，那几个动手的妇人就已经被几个闻声赶过来的老者给制止住了。几名老者口沫横飞的骂了一顿，才将妇人拉下去。
“珞珈姐姐？”
林转过头，视线交汇，却不自觉的落在了珞珈的表情上。
似哭？似笑？通红的眼眶，勾起的酒窝。在珞珈精致的面孔上，诡异的交融着。
“算了，没什么。”珞珈摇摇头，恢复着情绪。
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根本不领你的情，还这么恨你呢？”
“因为是我救他们的没错，也是我害的他们。我不想说什么立场和理由什么的。那没有意义。所以他们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为什么，珞珈姐姐还要坚持做这些事呢，”
珞珈笑了笑，“因为还有理解认可我的人，不是嘛”
“她就是那样一个人。你很难说她是天真，还是死板。”
这却不是珞珈的声音。林转过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竟然走过来一个老头。
老头皮肤黝黑，驼背，佝偻，瘦削的好似皮包骨一般，忒也吓人。一颗光头锃光瓦亮，五官内掩，初看市侩，很快又能嚼出一丝精明的味道来。
即使是什么也不懂的林，也能读出一丝不凡的味道来。连忙问道
“你是？”
“棋。”老叟干巴巴的褶子扯了扯，露出一个自认为祥和的笑意
“叫我棋就可以了。”
林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鬼名字。”
“这不是名字。”珞珈对老叟翻个白眼，将林拉了过来。
“这是一种传承的名号。这些名号是根据古时候的一些书籍上记载的轶事所流传下来的。是一种很神秘的强化方法。”
“他们的身体很孱弱，但他们很奇怪的地方会很强大。”
“灵魂！灵魂！”老叟不满的挥舞着手，纠正道。
珞珈理都没理他，抚摸着小家伙的头。现在的小家伙，已经要让她抬手才能摸到了。亲昵的道
“你的第二项训练，就是在这里。学会和这里的人相处。别反驳，其实你已经忘了如何与人相处了吧”
“然后，就是从这老头手里，能掏出多少东西，就掏出多少东西。”
“这段时间。他会安排你的食宿问题。”
“他？”林小手指着老叟，小脸上挂满了怀疑。
“怎么的，”老叟微微一笑。
林脑中立刻一痛，好似被钢针扎了一下意识似的。骤然的刺痛感猝不及防，让他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捂在额头上。
“厉害。”明明老者什么也没动，却可以忽然将针刺的痛觉传递在脑海之中。让他手足失措。林也有些服了。
“知道厉害就好。你小子还嫩着呢。”老叟笑眯眯的拍了拍林的肩膀。
林发觉老叟枯瘦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心中猜想
“难道这就是刚刚那招的后遗症吗。”
顿时对老者也没那么多敬畏了。
老叟微笑的走过林，路过珞珈时也没停留，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珞珈，我们去远处谈谈。”
珞珈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跟随在老叟身后慢慢走着。
两人拐过一个转角，老叟的笑容猛的一收，趴在墙上，一大口血浆吐了出来。然后蹲在地上，拼命的咳嗽着。
珞珈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也不说破，轻轻的拍着老叟的背。
老叟缓了好大一口气，脸色由黑变青，又青变白，最后又变红。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他瞪着眼睛，愤怒的盯着珞珈。
“你丫的给我找的什么怪物。老头子的命都差点弄没了。”
珞珈心中有些担忧，连忙问道
“他怎么了。”
老叟想了想，露出了一副惊恐的颜色，慢慢的，才平复下情绪。
“那小子倒没问题。正常的一个小孩子的灵魂罢了。但我发现他灵魂似乎有些残缺，更有意思的是那残缺，正好就藏在他体内。我便忍不住好奇，想探究一番。”
“结果。。。他的灵魂深处，，，，太恐怖了。那是多么恐怖的灵魂啊。我在他面前，就好像是尘埃比星河一样，亿亿亿亿亿万倍的差距啊。差距的倍数，根本就数不过来。人家就仅仅只是一个吐纳，根本没注意到我。我差点就当场暴毙了。”
“更惊恐的是，这种强盛到无与伦比的灵魂，还是两个！两个，都是他残缺的灵魂。
你说，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怪物。不对，神仙。”
“两个？”珞珈皱起了眉头。
老叟喘了喘气，继续道。
“我师承古籍，那时候记载都是很虔诚的，几乎从来不会出现无敌，绝对这样的字眼。但我敢说，目前，在灵魂领域，他，就是无敌。纵观古今，他就是无敌。”
“这样的大神，我可带不了。”
珞珈皱了皱眉，有些犹豫的道。
“我主要的目的也并不是要他习练灵魂之法。他在森林中与世隔绝，又心怀仇恨，所以肯定早已形成了孤僻淡漠的性格。。我想让他在这里生活一阵子，找回他丢失的感情。而且”
“那些人现在追杀的越发活跃了，我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到他。只能寄托在你这里。”
“棋老，连这种要求，你都不肯帮我吗。”
老叟干巴巴的脸皮皱在一起，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又想一个人抗下所有么？”
珞珈笑了笑，风光明媚。
“没有人再托付我。这一次，是我自愿担起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