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跪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害他。你放心好了。”
小家伙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的意思，但不知为何，还是强忍着耐心解释道。
“你儿子，还会是你儿子。他不会受到伤害，相反，他会成为你永远无法理解的绝世强者，”
爱德华如若未闻，只是紧紧的抓住小家伙的手，没有一丝松动，坚定的看着他。
“但是，你的眼神，让我害怕。这种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让我发冷。”
“我是希望我的儿子可以强大起来，但那绝不是以泯灭人性，冷漠无情作为前提。他的母亲，也绝不会乐意见到如此。”
“所以，请你离开。不要把我们的儿子，祸害成一个冰冷的机器。”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小家伙听见爱德华的质问，脸上的表情抽动，先是轻笑，再是冷笑，最后，癫狂的大笑了起来。他肆意的大笑着，连眼角飚下的泪水都未可知。
“又来了。又来了。你们总是这样，你们这些自诩正义高大的人士，总是这样。那个虚伪的家伙也是，你也是。用着这种借口，抵制我，对抗我。”
“结果呢？那个虚伪的家伙，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失去了！就因为他那迂腐的理念。他明明很强，强的离谱。就因为他所谓的坚持，所以，他被人下暗手，被人陷害。甚至连他所守护之人，也没有站出来替他说话，多么讽刺。”
“还有你？看看你的身边吧。你的爱人，才刚刚离去没有多久。你的孩子，悲痛欲绝。如果不是有那个女人来，甚至连那些还站着的居民，也不会有好下场。而这，就是因为你所标榜的那一套假仁假义。”
“如果他杀伐果断，就不会引来那么多觊觎，也就不会失去一切。如果你不被世俗的框架束缚，在发现布鲁斯的背叛之前就杀了他，也不会有此之祸。亦或者，你冷漠一些，直接带着家人离开，也不会变成这样家破人亡！”
“情感？是虚伪的，它是这个世界用来维系自己统治的狗链子罢了。它跟这个世界一样。都是虚伪的。”
爱德华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小家伙好似发泄似的一股脑全部说完之后。才缓缓的道
“失去他们，确实是因为我的责任。但，也正是因为付出了感情，才会有他们的陪伴。所以我珍惜这份感情，所以我心甘情愿的去守护它。安妮也明白，所以她一直在支持我。没有怨言。”
“没有感情的人，是孤独的。他的喜乐，不会有人与他分享，他的哀怒，也不会有人替他分担。这个世界，小家伙已经很孤单了。我不会允许，你将他彻底的孤立，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其实，我听的出来。你是在羡慕是吧。”
“羡慕？呵呵”小家伙愣了一下，随即面孔狰狞，厉声咆哮道“我是恨。我是恨那！”
似乎是被激怒了。小家伙手上一用力，竟然挣开了爱德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这，”在一侧的乔，楞楞的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爱德华不甘心的神色，也不知是上去拦，还是不拦。
但很快就发现，没跑出几步的小家伙楞在了原地，看着一个方向，似乎在犹豫什么。而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当看清发生了什么之时，乔的脸色，也豁然大变。
————
满天血雨中，珞珈一尘不染，轻飘飘的走了出来。斜睨了一退再退的瑞根一眼，道
“我以为你只是没了人性。想不到，竟然连勇气都失去了吗？”
瑞根连连后退着，习惯性的就要抓起旁边的一个替死鬼，却抓了个空。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周围，已经是空空荡荡。
之前左一层右一层的人墙，已经不哄而散，溜得干净。仅剩下他一人，而已了。
他倒不是没想跑，但是跑不掉啊，那个女人，在杀戮中，视线却从来没离开过这里，他敢相信，如果他掉头就跑，也许方式不一样，但下场，绝对是一样一样的。
他尴尬的笑了笑，一只独目小心的看着珞珈。道
“毕竟曾经都是一个组织的，能不能，放过我？”
轻蔑的一笑，珞珈正要答话，瑞根忽然动了，深深嵌入地下的脚用劲一掀，瞬间掀起一大片的泥浆来，遮住了珞珈的视线。
“总算还能让我看的起你。”珞珈看了一眼泥浆中朦胧的轨迹，手上一挥，一道银光便翻飞出去，飞向左侧。
“我也猜到了。”
银光如匹练，飞至一侧，便生生的逼停了一个快速靠近的人影。
骤然出现的瑞根堪堪停下脚步，面对着飞来的银光，他一头的冷汗。毕竟一直在边缘观战，只能感慨，只有亲自加入战场，才能体会到这好似蛇一般的银光，带来的压迫和恐惧感。
银蛇上冷冽的寒光，刺激的他浑身汗毛倒竖，如芒在背。想也不想的，连连退后数步，同时抽出随身手枪，对着银蛇，一阵连射。
数道火光奔着银蛇而去，徒劳的摩擦出了几道火星，便销声匿迹。但也总算勉强改变了银蛇的轨迹，银蛇颓然落下，最终与瑞根擦身而过。
“呼，呼。”瑞根大口的喘着气，舒缓着心中的恐惧。
“珞珈，果然厉害。但也没能秒杀了我不是？
”
一边的珞珈好整以暇的收回银光，笑了笑，举起银翼左轮，对着瑞根，一枪打出。
“这种程度的射击，少看不起。。。什么？”这种简单的射击，就没见打中过人。瑞根做出闪避动作，刚想嘲讽，便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抽干了力气。他垂下头，赫然便见到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从左肩延着胸腔，一路滑下，最终到小腹处，才堪堪停住。
巨大的伤口，几乎就要将瑞根上半身，一分为二!血浆好似不要钱的一样，拉着一堆分不清是什么的脏器肉块，咕噜噜的滚落出来。同时滚落的，还有瑞根那如同打开水塞的水槽，如流水般呼啦啦倾泻的力气。
“怎么，怎么可能。我明明，躲过了的。”
“砰”后发的一枪左轮，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僵硬的瑞根的右肩。一束血花溅射，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瑞根的身躯冲击倒地。
“啪，啪，啪”。一阵朦胧血色的视线，顺着踩着泥水，渐渐靠近的脚步，艰难的转了过去。
瑞根僵硬的抬起头，看着依旧风采翩翩，一尘不染的珞珈，喉咙里嚯嚯有声
“不杀我，是打算问我一些情报吗？”
珞珈摇了摇头，湛蓝的瞳孔，先是一瞥远方，当看见，那个妇人，安静的躺在树下，小家伙跪在一边，重重的磕着头，泪如雨下时。心中一酸，再转过头时，眼神，已是寒冷如冰。
“当你落得如此境地时，你可曾想过。瑞根，那些被你残害的家破人亡的那些人，也是如此的痛苦，甚至，比你更甚，千倍，万倍！那么多的家庭，毁在你的手中，你欠他们的债，岂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还清的。”
“不要对我说教。”瑞根嚯嚯笑着，“你就说要把我折磨死就是了，”
“不过，我想有些情报，是不是可以换我一个痛快呢。比如，其实已经有很多猎杀者精英和军队，包围了这里。你，逃的出去吗？”
“什么意思。”珞珈皱了皱眉头，道
“看来你感兴趣啊。”瑞根咳咳两声，艰难的道。然后，便慢慢的将包围在外面的部队的路线，火力，分布，一一道来。说的极为详细，好像生怕珞珈有哪个地点遗漏了跑不出去似的。
“我来的时候，可没看见你说的那些人。”珞珈有些怀疑的道。
“我和他们约定了通讯时间，现在早就过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动身呢？”瑞根嘿嘿笑着，却不再那么艰难了。
“哦。”觉得瑞根说的好像有些道理，珞珈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正要发问，忽然胸口一疼，那种折磨了她三年的熟悉的痛苦感再度袭来。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一时难以压制，蹙起了细眉，纤手按在胸口上。
一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瑞根忽然暴起，一抽腰带，将绑在腰间的几十束圆柱形器皿展露出来。
只见那些器皿中盛满了各色颜色鲜艳的液体，一条条导线密密麻麻的交叉在液体中。瑞根抽出腰带的同时，也按下了那器皿上封闭的好似开关一样的按钮。
随着瑞根按下按钮，那些液体也变得躁动起来，伴随着瑞根，扑向了痛苦的一时动不了的珞珈。
珞珈海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
“哈哈哈，你以为我真有闲功夫跟你扯这么多啊。哪有什么那些部队。我就是为了拖时间，等这一刻啊。”
“你在战场屠杀的时候，固然潇洒，但也偶尔会有短暂的停顿。我便有了猜测，心中也定下了计较。竟然你不愿轻易杀了我，还主动靠近我，那正好，可以实施我的计划。”瑞根大笑着，仅有的一只独眼，泛着血红的光芒。
“不然你真以为我会那么懦弱吗？还不是为了麻痹你。”
“这是最新研制的爆炸原料，威力惊人。这么多原料，就是将整个镇子炸掉也够了。你现在贴我这么近，看你怎么跑。”
“一起死吧。哈哈哈”
“该死，”珞珈脸色骤变，但若如瑞根所说，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绝望的看着器皿中的液体越加躁动，甚至开始泛出光芒。
最后一刻，她心中居然一片空白。往事的画面，走马观花的涌入脑海中，最后定格的，居然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带着纯净的微笑，端着饭盒的场景。
紧闭的蓝色双眸豁然挣开，想要呼喊出声，却赫然发现眼前，竟是空荡荡的一片！
那个癫狂的叫嚣着的瑞根，竟然就随着他那所谓的药剂，凭空消失了！一干二净，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一丝痕迹，就那么，消失了！
如果不是地面上一大摊的血迹和说不清的脏器，证明着这一切确实存在过，珞珈简直以为，做了一个梦。
怎么回事？
珞珈很是迷惑，却见对面的镇民们，俱都是呆滞状态，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一个方向。
顺着方向看去，看到的确是小家伙举着手，一副无奈的表情。
“满意了吧。满足了吧。又伤了一次本源。本来精神萎靡，被刺激的强行透支，回去还不知道得睡多久。现在倒好，又伤了一次本源。”
“我还没出山，家底都快被败光了。耻辱啊。”
林秀气的面庞上一阵扭曲，气急败坏的样子。看了看迅速干瘪下去，缠上了一圈圈灰色线条的又一根手指。无奈的叹了口气。
“该走了。”
林四面瞧了瞧，选定了一个方向。旁若无人的便要离去。
忽然手上一滞。感觉到熟悉的干裂皮肤。林无可奈何的转过身，不耐烦的道
“你真的，好烦那。”
爱德华越发的苍老了，皮肤都深深的陷了下去，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但那好似蒙上了一层灰雾的眼睛，却坚定的看着林
“求你，放过我儿子。”他涩声道。
林不为所动，讥讽的笑了笑，
“你说的很对啊。我冷漠，无情。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你凭什么认为，一个无情的人，会搭理你这种要求呢？”
“是，你父爱如山，感人肺腑。可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么。我有深仇大恨，我需要他。也因为他，我已经尽可能的搭理你了，明白么。”
林一边说着，一边不耐烦的打开了爱德华枯萎的手。甩手离去。
“求我？怎么求我？你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来求我？哼。”
“是我不好，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让你小小的心灵，遭受了如此重创。才会引来这个家伙的觊觎。是我不对。”
“我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求你的了。唯一可用的，便是我那不值一提的，身为父亲的尊严了吧。”
“求你！”
沙哑的声音，从林的身后传来。林撇了撇嘴，转过身想要讥讽几句。刚刚转身，就听见“噗通”一声。
声音很轻，却恍如晨钟暮鼓，重重的砸在心头。压迫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豁然矮下了半截。双膝一弯，狠狠地砸在水坑之中，深深地陷了进去。
他浑浊的目光一直坚定的盯着林。见林转过身，他一头垂下，砸入泥水之中，勉强还能看出一点金色的头发飘散在浑浊的水面上，殷殷血迹散去！
“求你！”
“我，”林漆墨的眸子狠狠的一缩，看着眼前的画面。好似傻了一般。
他的身体好似变成了柳条一般，左晃右晃，靠在一处树千勉强撑住了身体。他稚嫩的面孔上表情抽搐，愤怒，又时而扭曲，不甘。最终意识一阵天旋地转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