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得心应手
首先来说,苏锦小的时候生病长期不能走动,这本来是坏事。
可像他这么个好玩好动的年纪,被迫被拘在一张床上,又怎么能待得安生?
如果不找点有意思的事儿来消磨时光,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就跟着妈妈早早地学会了打格褙。
所谓格褙,就是做手工布鞋鞋底的必要材料。
说白了,打格褙就是把破布、碎布用浆糊一层层地黏在一起,直到达到做鞋需要的厚度。
然后在阳光下晒干后,揭下来就是袼褙。
对这个活计,苏锦很着迷。
因为要把颜色不一、形状纷杂,被戏称为“噗嗤”的烂布。
像拼七巧板一样,拼得平整而恰到好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往往要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考和设计。
对年幼的三岁儿童来说,这无疑相当于一种能够充分调动智力的游戏。
更何况,打格褙也确实能对家庭收入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
如果做得好,妈妈便会给予苏锦夸奖和一定物质奖励。
就比如一张张香喷喷的糖饼,又或是糖豆儿、白米花、话梅糖、山楂片儿一类的零食。
当苏锦把这些甜蜜东西吃进了嘴里,他就感受到了一种满足和成就感。
就这样,别的孩子正好上托儿所的年纪,苏锦天天坐在床上粘贴布头,修炼成了一位打格褙的高手。
他打得袼褙精美绝伦,不光形状合适,而且色彩搭配。
藏蓝对嫩粉,鹅黄配水绿。
无论什么烂七八糟的破烂儿经他的手这一调整,就变得有了内容,有了变化。
就连步瀛斋的人都赞他。
说自己收过那么多袼褙,就没见过谁家的孩子能打出如此精美绝伦的格褙。
同样的,与这件事相仿,当苏锦腿养好了,稍微大了一些的年纪。
在他家里还经常有人慕名而来,求他的父亲在业余时间做做衣裳的时候。
苏锦也会像裁缝学徒一样,时常帮着苏慎针打下手,干些力所能及的辅助性工作。
不用说,在父亲的调教下,长时间的耳濡目染,苏锦能练出一手漂亮的剪裁、穿针走线的基本功,当然不在话下。
哪怕是妈妈过世之后,父亲没了这样的外快,连家里缝纫机都送进了信托商店卖了换钱。
苏锦也没离开针线活。
因为为了哄妹妹高兴,他经常会拿家里剩下的布头儿给苏绣缝制玩偶。
小牛、小虎、小兔、小猪、孙悟空、猪八戒、嫦娥、七仙女儿,一应俱全。
且活灵活现,衣饰精致,让谁看了都说好。
甚至就连苏慎针,都因此夸过儿子颇有干裁缝的天赋,愿意培养他继承自己的手艺。
只可惜生不逢时,时局的变化,让苏锦只能随大溜儿下乡插队,再有天赋也是白饶。
但不管怎么样,艺不压身也是真的。
学过练过的本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这不,风水轮流转,眼下又要靠剪刀针线吃饭了,苏锦显然就比旁人占了许多便宜。
他的手极为熟悉布料的质感,几乎一摸就能分出材料的属性来。
他对针线、剪刀的使用,也远比旁人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打个比方说,别人缝扣子只有一种办法,可苏锦却知道七种。
他自然能够根据布料和扣子质地,选择最适合的方法,又快又好完成任务。
别人缩个衣服的内衬,改砸线有误的地方,或许拆线还要谨小慎微,慢慢的摆弄。
苏锦就不,他拿父亲的拆线器挑线头儿,嘁哧咔嚓,齐活。
用缝纫机锁边儿,那更是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更何况回京之后,苏锦还进了清华池干上了修脚的行当。
那一样也是要靠细心的手活儿。
为此,三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在嘈杂、闷热的澡堂里,如何集中注意力工作。
所以他来到缝纫社干活,实际上,一点不觉得这样的工作枯燥。
他根本不像其他人那样,非得用聊天来缓解压力,维持耐心。
反而如鱼得水,能够静心屏气,全情投入。
特别是当看到从自己手里完成一个计件儿任务,变出一件儿没有瑕疵的衣服的时候。
他又兴奋又得意,简直上了瘾,一干就忘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鼻子里飘来韭菜包子的味道,意识到别人已经吃上夜宵了的时候。
这才收手歇了一歇。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累了,或者肚子咕咕叫了,认为自己也得吃点东西了。
真正让他停下的缘故,其实是因为一个面生的大姐,吃着饭来找他缝纫机旁边的姚婶儿聊天。
结果正好瞅见了他“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
“哎哟喂,你厉害啊!这都你做的吗?妈爷子,我说你们大家伙都来看看哎,人家真行哎,一年轻小伙儿把咱们女人家的针线活儿都比下去了……”
那一件件摞得老高的成品,促使这大姐完全不顾嘴里塞着包子咋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