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顺利拜师说前情
前面说到,那位李先生看完珍卿右手,又说了一句:“把左手伸出来。”
珍卿吓了一跳,猛想起前几天写那几篇字,写最后的篆书时,感觉右手累了,后半部分是用左手写的。
这李老爷子,不会这么厉害,只从字迹,就看出她用哪只手写的吧?
这杜太爷就在一旁,珍卿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为免引起杜太爷猜疑,她也没敢抗拒,将左手伸了出去。
这李先生又在她左手握笔处,摩挲了一阵。
他恍惚明白什么,豁然站起来,推开珍卿说:
“杜太爷,你家的孙女,老夫收下了。她该上学还上学。但是凡有假期,若无要紧的事,必要来我这里听教。至于束脩,按她在族学的费用给,你看如何?”
杜太爷愣了一下,连忙猛推着珍卿说:“快给先生见礼啊。”
他把珍卿推得一个趔趄,还是丫鬟扶住她,李老太太连忙说:“快拿垫子来,快斟茶来。”
珍卿在心里叹气,跪在锦垫上,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头,举着一杯热茶说:“先生,您请吃茶。”
李先生就纠正她:“不必叫先生,以后要叫师父。”
珍卿心里一震,“先生”和“师父”,字面的意思也是不同的。
刚才他又说,束脩随意给些,这意思,是不是还挺待见她的?
接着又给李太太敬茶,叫了一声“师娘”。
李师娘喝了茶,高兴地把她拉在怀里,抱着她说:
“这家里太冷清,我早盼着有人来,你叫了师父、师娘,以后两条腿儿可要勤快些,要跟师父师娘常来常往。”
珍卿赶紧答应了。
利利索索拜了师,杜太爷和老铜钮就回去了。
珍卿暗暗松一口气,幸亏李师父没说破她用“左手写字”,要不然,这杜太爷还不知要怎么发疯。
到了李师父书房,他问珍卿:“从啥时候开始练左手?”
珍卿答:“从五岁,跟右手一起练的。”
李师父说:“写几个字我看看。”
珍卿就用左手,写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师父拿起来看,捻须沉吟,说:
“左手疏于练习,笔力毕竟弱些,你祖父前些天送来的字,你就是最后的小篆书,漏了马脚。以后在我这里,要多练习左手。”
李师父当时发现怪异,以为写字的人投机取巧,后面的内容是找人代写的。
但是反复看来,感觉又不太对,因此,就允了杜家祖孙登门,想探一探这小孩儿的底细。
没想到,这孩子看着还算顺眼,就这样莫名收了个女弟子。
珍卿纳闷地问:“师父,您也会左手书法?”
李师父捻须咳了一声:“我便不会,难道教不得你?”
左右手皆能写字的人,李师父自然也见过。
但在他想来,由自己来培养一个更厉害点的,岂不有趣?
师徒俩坐着随意聊天,主要是李师父问珍卿一些事,了解学生的水平和兴趣,才能够因材施教。
李师父发现,这个妮儿最喜欢篆书,而最不喜欢隶书。
他就先投其所好,告诉她: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喜欢篆书,说明你有一点悟性。”
然后就问珍卿,之前临过什么碑,珍卿就说,只临过封泰山碑。
一个封泰山碑,一共没有多少个字,她来回练了这些年,已经很熟练了。
李师父想了想说:“封泰山碑是小篆,我这里有一本峄山刻石,也是小篆,你姑且先学小篆,小篆写好,再说其他。脚踏实地,挺好。”
说着,李师父就开始教珍卿,逐字逐字地临摹这峄山刻石。
这师父讲课旁征博引,典故、轶事信手拈来,讲起课来也不故作高深,而是深入浅出,洋洋洒洒,讲得很有趣味。
珍卿不觉之间,听得专注极了。
上午一个多时辰,李师父给她讲了六个字的笔法,一边讲一边叫她自己写着练一练。
珍卿不但新学了几个字,还听了好多典故、轶事,感觉收获太多了。
李师父又带她去看他的藏书,装满了有三间屋子,想着李师父家里果然有底蕴,他自己也是个厉害的读书人。
不到半天时间,她心里就生出无限的敬佩。
讲真,她感觉李师父,比教了她七年的匡先生,还要厉害一些。
唉,虽然现在已是民国,但书法经典这些旧学问,只要做师父的能教得有趣,她还是能学得兴致勃勃的。
本来,杜太爷没跟她商量,就替她张罗了师父,她心里多少还有点不乐意。
可是这李师父一显身手,她的这点儿不愿意,一上午就烟消云散了。
到了中午,师娘就命人喊她到后面吃饭,李师父却不一起吃。
后来珍卿才知道,李师父之前生过大病,他吃的饭是另做的,特别清淡,别人吃不惯。
李师父看她小小的背影,挺高兴的样子,喃喃叹道:“日暮途穷,收个小徒,以娱晚景,倒也不错。”
午饭准备得很丰盛,基本上全都是肉菜,不年不节整一桌子肉菜,师娘待她是很有诚意了。
李师娘不停给珍卿夹菜,看她吃得那么香,比她自己吃都高兴。
看得出来,李师娘日子过得寂寞,挺喜欢有人陪她吃饭和说话。
李师娘捏捏她胳膊,啧啧地叹:“你这个小丫头儿,也太瘦了。你祖父一个孤老头儿,还是照管不好你。”
珍卿听得一愣,问:“师娘,你晓得我家的事啊?”
李师娘就笑得不行,拍拍珍卿说:“不晓得你家的事,不晓得的品性,哪敢随意收弟子?这都是你祖父,他自己跟我说的。”
然后,李师娘就告诉珍卿,大概一个月前,杜太爷就总来这磨坊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