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冲突

“注意，那个累成小塔般的石堆就是马马特人划定势力范围的标志，在野外若是见到这种有规律堆砌的石堆就意味着你将进入或你已经进入他们的地盘，接下来如果不想被人活生生割掉头皮的话，就得赶紧撤出来；而你若是一意孤行，仗着自己的实力，非得在没有得到原住民同意的情况下继续冒进，那很快就会遭到他们强有力的反击，草丛里，树林边，石堆旁，所有你想到想不到的地方，都会射出致命且让人躲闪不及的冷箭与标枪！而你对此，将没有任何办法应对，这些常年在恶劣环境下狩猎的库鲁特野蛮人身手十分的敏捷，仅凭咱们手上射速缓慢的火枪根本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踪迹……”一路行来，倒提着斧头与布袋的于山趁着尚未与库鲁特人接触的最后时间，向赤阳先遣小队的带队军官董继茂详细的介绍起此岛的原住民，以凶悍敢战而闻名的库鲁特人来。他希望用这种办法来减少赤阳船队的损失，毕竟，他与他的老大还要借助赤阳的力量返回大陆，若是赤阳的人在与土著的战斗中损失过甚的话，将有极大的可能拖迟这一进程，而这，并不是他背后的老大所希望看到的。

“很好，说的不错！不过，你能不能讲一下上一次你们与这些库鲁特人的战斗经历，我想，这在很大程度上更有助于我们评估库族人的战斗力……”面对于山的絮絮叨叨，基于中华民族一贯以来的谦逊美德，董继茂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耐烦，但是，相对于这些没有任何营养的絮叨，他更关注于山团队先前与库鲁特土著的那一战，因为，他想通过于山的只言片语来了解库鲁特人的真实战斗力，虽然在他的眼里，那些被于山他们吹嘘的如同满清八旗精骑一般骁勇善战的土著，在战斗力上其实更类似他先前打击过的土匪武装，但正如孙子兵法上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巨大的责任感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出战，如果搞砸了，那下一次领兵出战的美差，可就再也轮不到他了，所以，不由得他不谨慎小心，全力以赴。

“那次，我们也和你们一样，认为自己兵强马壮，库鲁特人是土著，根本不堪一击，可是我们错了，库鲁特人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原始野蛮人，他们打仗并不一拥而上，与我们展开正面厮杀，而是借助一切有利于他们的地形对我们进行袭杀，董大人，你知道吗，这些个子不高的土著能在八十到一百步（120--160米）的距离上精确射杀我们的人，而近战，呵呵，我只能用呵呵来形容了，他们的战斧与短刀使用水平很不错，而且他们长时间吃肉，身体不是我们这些吃粮食的人所能比拟，所以基本一个库鲁特人就能正面击败两个我们的水手，而他们的精锐，库鲁特族的勇士，则能够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轻松击败五个以上我们的水手！董大人，你没有与他们交过手，是无法真正明白的，这些人的嗜血与凶悍出自骨髓，冲锋陷阵时他们从不把人的性命当成一回事……”经过于山断断续续的叙说，董继茂终于初步弄清楚了所谓的库鲁特人善战是怎么回事。原来，土著人中，库鲁特人乃至更加强大的马马特人擅长的都只是偷袭与攻击组织力低下的海商集团，中小股海贼，其本身并不具备与正规军正面对战的能力，只要自己足够小心，再加上团队不分散，这帮土著就找不到彻底击败自己这伙人的机会，而面对严整的队列，密集的排枪，一切土著的勇武敢战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只是，他显然忘了自己手下麾下这帮正在搬抬储水桶的农兵也非久经沙场的正规军人，面对库鲁特人的攻击，他们的表现也未必就比乔肆手下的船员们好到哪里去！

“停，所有人都给董某噤声，前面像是有些不对劲，温四，温六你二人腿脚灵便，且与我前出侦查一番，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余人等把水桶放下，取出武器准备作战！”取水队伍沿着岛上蜿蜒起伏的土道前进了大约半里多地，望着四周逐渐增多的植被，倒提短花枪一声不吭只顾埋头走路的董继茂突然打断了滔滔不绝的于山，眉头皱了皱，像是发觉了什么不对之处。下一刻，在他的命令下，十余名瘦弱不堪的农兵一起放下了搬抬的水桶，操起长矛，火绳枪开始列队备战。

“甲长，不好了，我们先前派去打探情况的贾六兄弟他们几个在前方土坡被库鲁特人包围了！土著人多，又有精锐的射雕手在，我们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远远观望。甲长，咱们还是快点传讯首领大人吧，一百余名库鲁特土著勇士，有重斧力士，蛇杆战士，更有射雕手，不是我们区区十几二十人能力敌的……”可就在董继茂，于山等人组织人手准备防御土著偷袭的时候，受命出去侦查军情的温四，温六二人却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而且同时，他们还带来了贾六等人被库鲁特人大队人马重重包围的噩耗。

“什么，一百土著？！贾六他们怎么搞的，叫他们去打探一下情况，怎么就和土著的大队人马撞上了？我们手头现在只有二十人不到，还都是没怎么经过训练的农兵，根本无法救出他们，温四，你腿脚利索，且先回去通知首领与赞画大人，让他们速派援军过来支援，其他人跟我来，咱们多少先闹出点动静来，好给贾六他们缓解一下压力……”部下被围，土著气势汹汹来袭，这多少让乡勇教师出身的董继茂有点慌乱，但转念一想自己练武多年，一身枪棒功夫着实不弱，再加上还有赤阳船队主力大军做后盾，根本就不需惧怕土著凶悍善战！是以，他一边派出信使回到船上报信，一边开始组织人手向前继续行军，希冀能够从侧翼杀出吸引一部土著人的注意力，进而减缓包围圈内贾六等人的防守压力。

葛家大岛，兔头矮坡。

该舍站在矮坡的下面抬头凝望着盘踞在坡顶的异族人，神色十分的复杂。他今年三十出头，正是人的一生中最年富力强的年纪，自二十岁从自己父亲手上接过部落统治权，迄今已有十多个年头，日子过的一直平淡无奇，除了与洛里艾查尔汗明争暗斗外，就是与自己克瑞尔们一起乘着八脚船到海洋深处捕猎香腮鱼，小鲸鱼，银背鲨什么的，偶尔兴致上来了也会与邻岛的胡可一起驾舟到附近塔齐米尔人居住的岛屿上去行劫一番。

但是，这种生活在数年前有了新的变化，一支由三艘木制大帆船组成的异族人船队在一个夏天的午后出现在了他的领地，开始时他与自己的老对头查尔汗一致都认为，这些穿着布袍，包着头巾的异族人（他们以为从异界来的明朝征服者是一个人数众多的部落联盟）是带着善意而来的商人，能换给自己与部下许多生活用品，于是便热情的款待了他们！但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淳朴的库鲁特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些白天还与他们公平贸易的“异族商人”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竟露出了他们可怖的真面目！在事先收买的塔齐米尔人内奸的帮助下，四五十名身强力壮的商队护卫临时客串了一把强盗，他们先是在部落里到处放火，让沉睡中的库鲁特人无法在短时间里组织起有生力量反抗，然后再以十人为一个小队四处搜寻财物，抢掠人口，待到守岛官该舍与祭祀查尔汗聚集起足够多的克瑞尔，族人的时候，临时起意的强盗们已经抬着众多的财物（很可怜，库鲁特人没有存储金银铜币的习惯，乔肆等人抢到的不过是些毛皮，干鱼，海产品之类的东西，当然，也有少量马马特人自己冶炼的铜块，铁块什么的贵金属），押着十数个土著青年男女上了船。

注：库鲁特战斧与短刀，库鲁特人的冶铁水平并不高，他们制造不出长度达标的刀具，所以只能用含有大量杂质的粗铁打造出类似大匕首的短刀，而这种短刀，也不是每个库鲁特人都能装备，只有那些族中的勇悍之士才能使用，是权利与地位的象征。

注2：库鲁特蛇杆战士，马马特人特有兵种，使用一丈长的蛇形长枪，战力强横等同于明军中长枪手，不过，他们手中的蛇杆要比长枪更有威力。

注3：该舍，马马特系库鲁特人葛家大岛胡可，即小首领，守岛官的意思，马马特人统治系统十分粗疏，一般小部落只有胡可，洛里艾（与胡可，克瑞尔一样都是世系的马马特官职，主掌部落内的祭祀，财政事宜），克瑞尔（更类似狩猎队长，侍从官，勇士的集合体）三种官职。

注4：八脚船，马马特人特有船只，由两至三条独木舟组合而成，外翼有八条类似于蜘蛛的木棍维持船体平衡。

注5：塔其米尔人，马马特人的一支，擅于捕鱼，养殖，以及种植海菜，战斗力在整个马马特人中都处于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