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西平府
说完就匆匆策马离去,那两个随侍也上马紧追而去。疾风一带过,报信人的嘴巴几乎都歪到了一边。
德明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地回到西平府,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却像过了大半天。此时府外煦煦春日,府内却像是有阴霾遮天。
继迁躺在床上,气丝羸弱、眼眶发黑,几个王府御医在一旁,有的在诊治有的在叹气,其他人则站在三尺之外,神情担忧。就连一向沉静如水的张浦此刻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泪水流过嘴角,湿漉漉的花白胡子显得苍凉而又无奈。
床脚一盆血水中还有一支铁箭,德明不敢相信这场景,觉得是幻景,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这不是梦。他大跨步到床边,嘴唇哆嗦,手足无措,看着当初声如洪钟,气壮山河的父亲如今奄奄一息,有一股莫名的寒流流遍全身,像氷霰一样冻住了他的血液。
“父王!”
可榻上的人一动不动。
“父王!”他又唤了一声。
还是没有一丝回应。
“怎么回事?”他转过头故作镇定问及左右。
“一路上都还好好的,今早在黄河边就昏死了过去。”
德明看着一旁的未慕烈鹰,他拽着铁拳,情绪激动,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潘罗支这个阴险小人!我爹他也惨遭毒手……”
德明立马明白了过来,张浦回府告诉过他去扬飞谷纳降一事,难道是途中发生了变故。
“到底怎么回事?”德明问未慕烈鹰。
“潘罗支写信给西平王,让西平王到扬飞谷受降,我们想他没胆兴风作浪,所以就去了,不料,潘罗支那厮却来阴的,席间暗中杀了假扮西平王的嵬名田都,西平王也被暗箭所伤……”
德明凛眉,“你们......”
这潘罗支可算得上是个继迁的崇拜者,连继迁最擅长的诈降也是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趁席间推杯换盏之际差人暗放冷箭,假‘西平王’当场毙命,继迁在随从的拼死保护下才勉强逃出了扬飞谷,但是左眼中箭、血流不止,又一路颠簸劳顿,状况令人揪心。
当下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了,德明震惊叹息之余转过身看着继迁,似自言自语,“可是,以往父王身中三两箭都没事…”
“西平王这次中的是毒箭!”御医叹道。
“什么毒?”
“是狼毒草!”御医有些无奈。
“此毒可解?”
“毒发早期或是毒浅或是能解,可是西平王中毒已深,恐怕…”
看着德明渐渐暗淡的眼睛,御医不敢再说下去。
可德明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不想听,“不可解也要解!”
御医们那一双双无奈而又恐惧的眼睛,分明就告诉了他答案,德明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他们连忙收拾了药箱趁机离开。
“是我的错!”
张浦脸颊泪水未干,“我不该让他置身险地,我该劝住他的,我该劝住他!”
德明望了他一眼,默默道,“这不怪你!”
德明怎会责难他,一只鸟儿怎会故意砍掉自己栖息的树枝,一个人又怎能轻易割舍跟随多年的寄主?更何况,汴京的繁华都没有留住他,他当年还是毅然回到寒苦的塞北继续跟随继迁。
有人曾向德明密报,说张浦被大宋策反,回来是想要谋害西平王。他以为无风不起浪,便把原话说给继迁听,哪知继迁听后却答了一句,‘是谁说的,把他舌头割了!’
未慕烈鹰红着眼道,“要怪就怪那潘罗支,德明,这个仇一定要报!”
“哥哥,你也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那声音不喜不悲,不急不缓,却不自觉让人安宁。只见说话人挺着大肚,披着貂皮氅衣,镶着素银边,云鬓微微盘起,显得雍容华贵。她就是德明的王妃,未慕烈鹰的妹妹未慕霜敏,没想到未慕长雕当年刚逃出地巾泽时的戏语,却真的成真了。
待霜敏送烈鹰出去,大家也尾随而出,只留下德明一人。
他缓缓走到床边,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起伏不安的心,父亲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勇气之源,谋略之师,如果他走了,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不会走路也没人搀扶的婴孩,一个瘸腿却没有拐杖的废人。
可他的这些恐惧只能藏在心里,怎能为外人所道。
待他再睁眼时余光瞥见一个侍卫仍在左右伺候着,他漫不经心地道,“你也下去吧!”
那人咕哝着喉结吞咽着口水,刚要转身走忽又回转身,低头斜眼瞅着德明,一遇到他的目光就像受惊似的连忙把眼光收回,他想让德明看见他,又怕德明看见他。
德明自小习武,又常年跟随继迁在外征战,自然警觉,他没有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他没有抬眼,只淡淡说道,“有话就说罢!”
那人哆哆嗦嗦上前,“明、明王,属、属下知道西郊外鸣沙河畔有一个叫、叫七十的神医,擅、擅长解毒。”
德明一惊,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透出一道阳光,想都未想便道,“还不快去请!”
“是、是!”
他一下不知所措,嘟嘟嘟嘟跑了出去,又嘟嘟的嘟嘟跑了进来,“明王…”
德明不想听他唠叨,吩咐门口的侍卫道,“禹子,你带上几人随他速去!”
“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