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石门川战
“那好吧!”
“不妥!”
贺守文道,“我知道拓跋族长你体恤部下,可是此处是低洼峡谷,周围密林高低,敌人若是有埋伏,我们到时候防不胜防!”
“谁会煮着好吃的东西来引诱你?”
“兵不厌诈!”
继迁虽然是个粗人,却也对部下关爱有加,他们这么往往返返,早已腹中空空,于是下令让大家敞开肚皮吃了起来。
饭饱后,大家有的靠在岩石上打盹,有的因为进食太急、太多,不由得浑身倦怠酸软,一动不想动。
抬头望着天空,此刻候鸟正大批往南迁徙,在空中舞着圈圈,有时像被风带走的一片烟雾,转眼就从这山头到了那山头;有时又像蜿蜒的小溪,有时又像被狂风吹起的流沙,漫天飞舞;像是仙女在撒着花瓣,时而在高空,时而在平地。
他们看着南飞的鸿雁,口里不自觉数着,就像儿时数着山坡上的肥羊,“一、二、三、四、五…”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呼天震地的呐喊从山谷间传来,宋军突然鬼神般地出现,击了他们各措手不及,原来宋军并未走远,他们看到的也只是假象,你算计这我,我也算计着你,这场角逐,谁先掉以轻心谁就是失败者。
一场突如其来的恶战让弥雅军伤亡惨重,继迁在几个心腹的掩护下逃走了。
呼延丕显也挥刀斩杀了弥雅军无数,杀到酣畅淋漓处,还不忘埋怨,“妈的,香喷喷的吃食,都让这些党项蛮子给吃了个饱,化作一泡屎给糟蹋了。”
可谁吃了不是一泡屎?
士兵们打了胜仗,回渭州的一路上却都漠然不语。
他们很多都是临时调遣过来的厢军,大多脸上都被刺了字,有的是家境贫困无法生存的,有的是犯事逃匿走投无路的,有的是边关庶戊被征入兵的,哪个好过的人家愿意自己的儿女入伍?
回想着刚刚结束的战争,有的被自己在战场上的暴戾所吓到,有的被战场上的血腥所震慑,那仿佛是一个不真实的地方,让他们释放了自己内心的魔鬼,看到了自己的可怕。
经历过战争的人,大多不是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了,而是变得更胆怯了,除了怕死,更怕未知的自己。
“李方,看不出来你这小子瘦不拉吉的打仗还那么勇猛。”
“那是,我瘦虽瘦浑身是肉!”
李方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战场上那么勇敢,为什么那么卖命?是为了保护大宋子民?他没有那么高尚!是为了封官加爵?他没那个抱负!是为了朝廷永昌?他连朝廷什么样的都不知道。也许因为他是大宋的子民?
没有人天生勇猛,第一次上战场,没有逃跑的都不是孬种。有的人,在家杀鸡宰羊都不敢,可到了战场上却像着了魔,什么都不怕了,杀人也成了正义之举。
毕竟,战场上的双方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发动战争的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师,被迫接受战争的为了保家卫国,更是正义。
可正义在哪儿?
“不过有一事我不明白,”李方不解道,“曹侯爷真是宅心仁厚,在打败党项之前还让他们先填饱肚子再休息休息。”
哪知他身旁一白发苍苍的长者摇摇头,“非也,非也,这党项正好中了曹侯爷的圈套!”
李方两只老虎牙歙开,不解地问道,“圈套?”
长者呵呵一笑,“对呀,试想如果你长途跋涉一些时日,再让你休憩片刻,再饱餐一顿,那会怎样?”众人不答。
长者继续道,“休憩片刻之后,你会更不想继续前行,饱餐之后,更是有庸庸疲乏之态,行军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中途停顿休憩饱食,那会使士兵泄气,溃不成军。况且那时我们大多是步兵,党项军多骑兵,擅长马背上打仗,曹侯爷正是要截对方的长处。”
众人恍然大悟,不禁拍手叫好,深深地被曹玮的智谋所折服。
“曹侯爷好计谋呀!”
“他是什么脑子,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
“反正不像你这个猪脑子!”
秋渐渐深了,鸿雁南飞,冥冥暮霭中唯有那片片金黄的树叶,或挂枝头,或飞舞而下,它不像夏叶一样恨不得覆盖全世界,它懂得留给树枝完满。虽说‘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可雁儿都回南方了,在边塞漂泊的他们何时才能功成名就?
“欸,苟叔,你也该到了免役的年纪了吧!真羡慕你,就可以回乡了!”
那长者一听,立刻板着脸,“谁跟你说的?”
“大家都在说啊,不是六十岁就可以退伍了吗?”
“胡说!我才五十五,还差几年呢!”
说话人虽说自己才五十多岁,但已几乎是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如那黄土坡上的沟壑,难道边关苦寒,更显岁月催人老?
“可是你之前明明说你……”
他见那长者怒气冲冲,也不再继续往下说,只是迷惑,人人都想回乡,可这老头怎么……
他哪里知道,有的人家徒四壁无田无地,目不识丁又没有一技之长,无亲朋好友可靠,他还不如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至少还有微薄的俸银月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