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桃华仓庚
转眼秋过了冬来,冬去春又来,惊蛰起,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
早春,春寒未退,夹竹桃还是新绿,也许过不了多久,螺旋的花瓣便会调皮地挂满丛中,到时候花轻蝶逐,蕊嫩蜂衔,好不热闹。
墙角的蔷薇架,纤纤素面迎着朝霞,仿佛春色便醉倒在枝叶间那灿烂的光华里!
不远处传来袅袅的琴音,转眼几近一年,柬儿的琴技已经可圈可点了,《平沙落雁》和《阳关三叠》是她弹得最多的曲目。
突然,小婵瞪大了眼,“王妃,昊王来了,快弹啊,快弹琴!”
柬儿一阵手忙脚乱,他来了,他真的来了!她感觉心快从胸口蹦出来了,呼吸也急促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脸蛋发热。不禁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弹了一曲南北朝时的《清徵》,她跟随迁迁学了多时,古琴弹得已像模像样。
元昊和稔荣他们原本在池边散步,听到琴音便停了下来。
可因为太绷紧的缘故,柬儿连连弹错,稔荣对着一池春水,装作不经意间吟道,“欲使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原来,三国时候的周公瑾,生的风华绝代,人称‘美周郎’,为人谦顺又精通音律,引得无数少女的倾慕,那时候的女人想方设法地想亲近他,可是苦于无门,突然有一天一女子想用弹琴来吸引他,哪知道太紧张却错弹了一个音,熟知音律的周公瑾停下脚步为她指正,自此以后啊,女人们都故意弹错,而以此引得他停留片刻。
元昊听出他话里有话,“你和兰溪倒是一对,损人都带着有诗意!”
话刚出口,突然又一丝丝惆怅涌上心头。
柬儿满头大汗地弹完了这曲,然后期待地看着元昊,元昊与她隔水相望,但只是一瞬间,便转身离去。她气急了,自己这一年来苦练,手指都长了厚茧,是为了什么?如今一切都白费了、白费了!
看着元昊远去,她抓狂地把琴噗通扔到了湖里。
看着那湖水涤荡,想到当年伯牙因知音子期的离去而砸琴,多少有些心酸。一个人若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错的,你的出现你的呼吸都是阻碍,你对他的爱都是负担。
“大哥哥,买花吗?”
听到声音,元昊停了下来,他们刚出府,只见一个着青衣的小女孩仰头望着他,她篮子里是白茫茫的桐花,花心如朱砂般泼洒,粲如瑶华明若朝霞。
“昊王小心!”
突然,伴着如滚雷的马蹄声声渐渐靠近,烟尘四起。
野利华喊了一声,用尽全力一把推开元昊,毒辣辣的日光正在头顶,照得人昏昏沉沉,他见人头和日头在同一高度,一黑一白相互交替着,闪烁着,身体像落叶般往下沉,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野利华!”
那一声声的呼唤仿佛来自九霄云外,仿佛跟他不在同一个世界。
野利华醒过来,见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锦被光滑如丝,床沿上流泻着古木美好的年轮。墙上挂着山水画,几个一律穿水青色衣服的丫头上下忙掇着。这时,一个丫头见她醒了,笑意盈盈,“野利姑娘,你醒啦?你这次可真够险的,幸好还是肩上,要是踩到脸上,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点点头,忽又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她们怎么唤她姑娘?突然,感觉左肩隐隐作痛,她紧皱眉头,这才想起自己被马踏伤了左肩。再看时,此刻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就连衣服也换了一件。那丫头看她左顾右盼,欲言又止,估摸出她的心思,“你放心吧,这是府上的大夫给你换的。”
“大夫?!”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丫头微微一笑,“我们兴平府的女大夫呀!”
她这下一愣,随即又放心了,那丫头又说,“野利姑娘,你是一个女人,为什么穿男人的衣服?偏偏他们一群大男人又不知道,昊王抱你进来后本来是要为你检查伤口的,怎知……”
古有替父从军的花木兰,男扮女装入学的祝英台,更有肤白如粉美过女人的何宴,通体发香的韩寿,蓝颜璧人卫玠,侧帽风流的独孤郎,何为男何为女?男女通作为人的相似也许大于男女的差别。
她女扮男装的事现在是世人皆知,可当初他们一大群男人也未有觉察。大多数男人不会有细微的感觉,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外在整体轮廓样貌,有的男人便到此为止,不会往细看,像曹植那样从体态翩若惊鸿,到云髻峨峨,再到雾绡轻裾如此观察入微的男子少之又少,更何况,元昊身边还有尹越,也就不足为奇了。
“昊王他……”
红霞飞上了脸颊,娇羞不胜,野利华又低头轻声问道,“他、他在哪儿?”
“应该是在马场吧!”
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只见她发鬓随意挽在脑后,蓝青色的小花簪,一身粗麻布,水紫色的坎肩。
“她醒了吗?”她问门口的丫鬟。
小丫头答道,“刚醒!”
她点点头,走了进来,一句话不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野利华,只见她伤势初愈,颇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姿态,樱唇像极了樱花那脆弱的花瓣,见她那么看着她,野利华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只是那低头一瞬,更是妩媚百生。
“果然妩媚动人,怪不得惟胥一回来就在我耳边聒噪不停。”
野利华头低得更深,咬着嘴唇不说话。
小丫头在旁边提醒道,“这就是我们的女大夫!”
她缓缓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大夫!”
“什么大夫不大夫的,你叫我蓁娘就好了!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