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寻隐士
“官家,听说亳州一带盗贼横行,官家万金之躯,还望三思。”有人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王钦若却不同意了,“这有何难,亳州有盗贼,我们先派人过去把盗贼捉住不就行了!”
他自小就崇信道教,还在道教圣地宜春的湖岗寺和奉新华林书院读过书,对于官家出巡太清宫,他是双手双脚赞成。
“爱卿言之有理。”
官家环顾左右,看着一个身材伟岸的中年人道,“李卿家,朕授你为亳州通判,查访盗贼事宜!”
“臣领命!”
这时,一头戴扁黑帽的宫人从侧殿悄悄进来,旁边的内侍与他接头后到官家身边小声提醒道,“官家,他到了!”
官家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眼神授意内侍,那内侍连忙正身宣道,“退朝!”
退朝后,官家一边吩咐内侍,“快请他到文德殿来!”一边驾辇也不乘,健步如飞往文德殿赶去。
原来,这些年来官家遍寻天下隐士,力求野无遗贤。有人说杞县有个叫杨朴的隐士,自称东里野民,诗才甚佳,据说他写过一首《七夕》:“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
官家觉得诗才倒是平平,可是又听说他常常骑驴往来于郑圃,每每想要作诗的时候就匍匐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苦思冥想,灵光乍现后又会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往往把过路的行人吓一大跳。官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于是便派人去请其出山。
隐士自古便有,魏晋时成风,到了唐时,大多的隐逸就非真隐逸了,而是为了终南捷径。可终南捷径也如悬崖栈道,能过去的也是少数,所以也有人等待无果后走出了这个迷梦。
到了大宋,如今的隐士已屈指可数,那位‘达人轻禄位,居处傍林泉’的蜀地隐士魏野也在前宰相寇准被贬后主动出山,毛遂自荐,自谑‘半生半熟未相谙’。
当得知官家亲自派人来请,这位东里野民受宠若惊之余却连连拒绝,“告诉皇帝,我不过是野夫村民,我已经不写诗了!”
去请他的人着急了,“怎么能说不写就不写?”
心想你不写也要等到见了官家之后吧。
东里野民道,“怎么不能?敝人弃笔砚已久。”
来人怕回宫无法交差,于是执意把他领回京,“就算你不写了,也请跟我回京,不然我不仅官职不保,项上人头也得搬家!”
东里野民执拗不过,便答应随他进京,可一路上行为乖张怪戾,除了吃喝拉撒,不洗不梳,到了京城时,已是满身污垢,满头乱发。同行的人也不敢多管,心想他这副样态倒是真的像野民了。
一入宫门,就见白石台基高高的隆起,雕甍画栋、峻桷层橼精雕细琢,朱红斗拱、红墙璃瓦在晨光的映照下光彩夺目。他们在宫殿里穿梭,已经不知过了多少个宫门多少朱栏彩槛才到了文德殿。只见檐栏上沙鸥彩鹬栩栩如生,就连殿外的假山里都焚着香,烟云出岫,如在云端。
东里野民被这番景象来回包裹,已经云里雾里了,见到了官家也不似之前想象的那般忐忑。
官家见到东里野民先是一愣,略微皱了皱鼻头,但随即又觉得他不卑不亢、气质非凡,于是满心欢喜道,“朕听说先生自成一家之言,诗名远扬!堪比南朝茅山之陶弘景,晋代浔阳之陶渊明。”
“我一东里野民,哪里会做什么诗!”
官家自知隐士脾气,不多做计较,继续问道,“听说先生的友人个个会作诗,送你上京时,可有赠诗?”
“友人没有!拙荆倒是写了一首!”
“哦?可否念来听听?”
他摇头晃脑道,“更休落魄贪酒杯,且莫猖狂爱咏诗。今日捉将宫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
“哈哈哈、哈哈哈!”
官家大笑起来,好久没有这样肆意而会心的笑了,但笑着笑着,随之而来的是一丝无奈,人各有志,他也不再强求,“先生,喝了这杯送别酒罢!”
东里野民不敢相信,他如此这番,官家竟全然不计较,也不说他欺世盗名,也不说他惺惺作态,而且还赠酒放他归还。即便心里翻江倒海,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喝了酒就准备离开皇宫。
离开皇宫的时候,有宫里人悄悄问东里野民,“你怎么这么傻呀?官家给你高官厚禄你不要,你以为回去做个隐士就能除却人世间的烦恼吗?人啊,不融入当今这个尘世,就要被这个尘世所抛弃了!”
东里野民哈哈大笑,“我只要还能选择,就说明不是无能为力,做个隐士是不能说完全没有烦恼,可是对于我这种不适合做官的人来说,做隐士比做官的烦恼会少一些,带给别人的烦恼也会少一些,更何况,我要是真正融入这个尘世,那我就是彻底地抛弃自己了!”
世人都在找喜好之物,如无,岂不是无累?
隐士不屑为官,有的人却毫不掩藏自己对为官的热爱与尽职,这边被授亳州通判的李迪果然不负所望,不到一个月就捉住了亳州一带的盗贼头目,官家这才放心开始计划亳州之行,命大臣丁谓为奉祀大臣,随他前去太清宫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