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圆与圈
伽萝一愣,怯怯道,“哥哥,我求求你了!”
哥哥?她是李立遵的妹妹?她……
凌温像是又被卷入了漩涡,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一股寒流在脑里乱串,不觉晕了过去。
等他回醒过来,却在咯噔咯噔颠簸的马车上。他浑身颠得酸痛,想要起身却有些困难,这时,有人把他扶起来,他没有看那人,但他知道,是她,伽萝。
他起身后,看着窗外流走的风景一动不动。
“对不起!”
身后传来她的话语,凌温不看她,也不说话。
“我最初是被哥哥安排故意接近你的,可是昨晚,我故意带你往东,就是不想你被哥哥捉住。”
凌温仍是不看她,她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也许他今生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车外的风物变换,方才还是寸草不生的荒原,渐渐的变成了满地枯草的原野,夕阳落山时,他们已经能看见不远处河谷里的城池,他猜得没错的话,那便是李立遵的宗哥城了。
只是他没猜到,这宗哥城竟然如此繁华,比之河州移公城更甚。湟水从北城穿流而过,城里到处是鳞次栉比的商铺,他们不时打量着他们的车队,看看他们的城主这次带回了什么样的战利品。
凌温把目光从车外收回,他不想被人看到,此刻这马车就像是困兽的牢笼,而他便是被困的傀儡。
等到了李立遵的府邸,马车停了下来,这时,有人过来搀扶凌温,凌温本就神情恍惚,加上一路颠簸浑身酸痛,一个不小心没有搭上来人的手,从马车上摔了下去。伽萝想要从身后抓住他,可是力不从心反倒被连带着摔下车。
“赞普你没事吧!”伽萝顾不得自己手肘的伤痕,连忙扶他起来。
凌温眉角被磕破正流着血,模糊中看着伽萝一脸忧虑的神情,他心里却一阵暖意,她是关心他的,纵然她骗了他。
“怎么回事?”
李立遵急匆匆从前面赶来,见凌温脸上有血,再看看一旁惊慌错乱的小厮,忽然拔刀砍去。这一刀下去,那小厮眼里的惊惧、不解、不甘混作一团,渐渐涣散。
凌温眼里既是惊惧,又是愧疚,“你,你怎么可以杀人!”
“老子杀个人怎么了?”
他毫无愧疚,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快扶赞普进去!”
“是!”
凌温被扶进府邸的那一刻,李立遵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他忽又想起了温逋奇,“温逋奇,你可不要怪我啊!”
李立遵虽然做事冲动,可他又是个有谋略的人,和温逋奇联手只是一时权宜之策,经过一番周密的布置,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凌温从廓州掳到了自己的地盘宗哥城,这下温逋奇知道上当了,可是以此时他邈川的实力是不能与宗哥抗衡的。
李立遵成了这场恶战中的大赢家,他无法在温逋奇面前得意,却不禁对着虚空自言自语,“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我劝你哑巴吃黄连---把苦水往肚里吞。”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仍回荡在宗哥府的上空,府里人来人往,把府邸也妆点了一番。
这一天,河湟一带来了很多吐蕃首领,有来自凉州的、秦州的、廓州的,唯独没有邈川的。他们聚集在邈川南的桑耶寺里。
华堂庄严,檀香萦绕,小沙弥排成一排,有的拿着权杖,有的端着缁衣,灯火照在紫幢上,佛主背后的镂空雕窗让阳光照射进来,打在凌温身上,小沙弥们为他披上金丝袈裟,他伸出双手,就像那七月湖中探出的荷苞,缁衣披上,仿佛给它罩了一层金纱,袖角在朝阳照射下几近透明,他缓缓收起指尖,手腕一个微掖背到身后。
这时,侍从们呈上了玉盘。
“赞普,这是册封文郜!”
凌温拈起一册,扫了一眼,递给旁边的颂官。
“赞普亲谕,封,宗哥族大族长李立遵为河湟论逋。”
李立遵踏步上前,意气风发地从凌温手中接过那符牌。
论逋相当于大宋的同平章事,也就是宰辅丞相,是居赞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可与其说是被封,还不如说是自封来得恰当。
凌温耐着性子又陪着李立遵完成了一次作戏,回到厢房时已是黄昏。
“赞普!”
他不用抬头便知是内侍禄袭来了。
“什么事?”
“你的信!”
凌温接过信,却不看,只淡淡问了一句,“谁的?”
“是、伽萝姑姑的!”
凌温一听那名字,喉咙口像是塞了一块棉花,吞吐不畅。
他不愿看,又想看,就这样纠结到了星辉杳然的夜里,烛火摇曳中,他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拆了开来。
只见上面写着‘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
“赞普!”
凌温一悸,慌忙将信塞进袖中。
“赞普,去大宋的使臣回来了,论逋让你过去呢!”
凌温跟着内侍出了门,到了大殿只听李立遵正在问那使者,“弥雅也派使臣去了?他们除了朝贡都干了什么?”
“论逋,我找人跟踪,看他们的使臣就买了一堆瓷器古玩!”
李立遵嘴角一撇,“拓跋德明可真不像他老子拓跋继迁,就喜欢玩这些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