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如鲠在喉
垂拱殿内,天子坐明堂,绯衣和紫衣官员戴着长翅帽执笏站立堂下。
殿内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有的相互靠得极近说着官家听不清的悄悄话。
这时,只见人群中一人执笏上前,“官家,向来夷族只能先官贸再民贸,这党项人还没有通过官贸就私自民贸本来就不对,这下还在汴京打人!此事关系到大宋国威,得严惩!”
原来,开封府尹把烫手山芋提交刑部,哪知,刑部也不知如何处理,便只好当朝请示官家。
官家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寇准,寇准自然心领神会,执笏上前,对着宋白一阵鄙夷道,“此等雀角鼠牙之讼,也值得官家劳心?他们开封府没用,你们刑部是干什么用的!”
寇准话语如他的面相一样威严而冰冷。
“可、这是党项人打人了,打的还是宋人!”宋白心想这可不是普通市井小民斗殴。
“党项人被宋人打,宋人被党项人打,宋人被宋人打,不都是一样?人打人,一切根据太祖时颁布的《宋刑统》来判定,为什么要特意报告上来,还要官家来定夺?再说党项已臣服我大宋,都是大宋的子民,官家又怎能厚此薄彼呢!”
“寇相,这党项人可不是···”他想说他们不是大宋子民,见寇准那吃人的样态,慌忙咽进了肚子里。
“不是什么?”
不等他说完,寇准便打断他,目光射人,盯得他无处安放,“他们的首领不是归降,承认附属我大宋吗?既然党项归附了大宋,那党项人就是大宋的子民,你们身为大宋的父母官,却没有大国的胸襟,反而秉持着民族狭隘的思想,把一件小事硬生生滋生成大事!”
“臣不觉得这叫小事。”
右谏议大夫丁谓执笏上前,他平时为人谨慎谦虚,原本对寇准也处处恭敬有加,这次竟然敢当面驳寇相,众人都惊诧不已。可在场的另外两人却心知肚明,原来,在最近一次中书省宴席中,寇准因为喝汤太急,汤汁洒在了花白的胡子上,而他却浑然不觉,这时,坐在身旁的丁谓连忙起身为其擦拭,不料却吃力不讨好,寇准哪里见得这般唯唯诺诺之人,不但不谢,反而讽刺道,‘堂堂一个朝廷大臣,竟然为老夫拂须!’丁谓虽仍面带微笑,可这样当众出糗,难免暗生恨意。
“赵德明也算是一隅之王,再怎么说此人也是党项派过来的贡马使者,身份特殊,不应按常理定夺。”
“官家,丁大夫说得有理。”萧贯也附和道。
说话人是枢密副使曹利用,他去年促成澶渊之盟,完成了寇准不准超过三十万的要求,可以算是立了功吧,官家说要赏他,却让寇准给拦下,一回到京畿,寇准不但没有对他刮目相看,反而认为他是行伍出身,看他颇不入眼。
“赵德明儒雅,通晓佛理,去年还遣使献马五百匹,以助修章穆皇后园陵。如果我们严惩来使,拂之归附之意,他们若因此而亲附契丹,那就好比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了……”
寇准恨恨地剜了丁谓和曹利用两眼,忿然道,“你们俩,攘义盗仁、缚舌交唇、內苞祸心。”
“寇相你……”
众意难调,官家万分懊恼,想也懒得管这事,“传令,遣返党项使者,令西平王赵德明自行处理。”
他话音一落,却见寇准露出了笑容,显然官家的处理他很满意。
尽管寇准如今呼风唤雨,可由于他率性的做事风格,不喜欢他的人还真不在少数。还有一个恨他入骨的人便是王钦若。
澶渊之盟签署后,王钦若虽然得以回得京城,但是被免去了参知政事之职,如今为资政殿大学士,负责和杨亿、孙奭等一起钩沉典籍、爬梳经典,收集历代君臣事迹编修《册府元龟》。
一日,官家下朝后在文德殿休息,王钦若随至,瓮声瓮气地道,“官家,当年澶州城下老臣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哩!”
官家一愣,不知其旧事重提所为何意。
王钦若继续问道,“官家敬畏寇相,是否因为他有功于社稷?”
那王钦若左边脖子上有一个肉瘤,他头经常不自然往右边歪,狡黠的笑从薄唇展现,可官家不但不讨厌他,还颇为喜欢他,因为他有救命之恩。那还是他刚做太子的时候,开封有数县灾情严重,他便下令减免了赋税,可这却成了政敌的说辞,说太子新立便开始收买民心,企图凌驾于官家之上。
当时那流言蜚语对他来说好比致命的毒药,即便是父子,生在帝王家也关系微妙,功高盖主可不是为人臣子的好兆头,即便是唐太宗那样的明君,还不是杀兄后逼李渊提前退位。先皇当时派人彻查此事,王钦若就是调查官员的其中之一,最后王钦若给了他清白,他为此感激不已。可是后来辽军南下时他因为主张迁都阻挠北征,为人所诟病,不得已下,官家只好将其降职。
“王卿家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