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惊睨（三）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因为六国间的混战村内基本已经看不到几个青壮年，只剩下一些年老体衰的老者和孤苦无依的幼童，一方面是舍不得故土一方面是难以承受背井离乡的奔波还留在这里。

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内，韩非正在熬药。

药材是韩非用两个烧饼从这个村庄的老人手里换来的，虽然都是边边角角的普通药材，但也是胜于无聊，在这乱世能有口吃的就是最大的幸福。

在那片树林里韩非当时只发现了一个昏迷过去的女子，通过对方手中不凡的佩剑，简约的金属战斗服和手掌中虎口与食指靠近手掌第一节的左侧面的茧子，哪怕只是匆匆一瞥韩非就能看出这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女子。

只是整个树林里除了这个女子就再也没有其他外人。

经过一番检查，虽然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净，不过韩非还是通过很多遗留的痕迹判断出此地就在不久前发生了一场大战。

凌乱的地面，因为踩踏被碾碎的落叶，崩落的泥土和石块，还有树干上的剑气划痕。以及女子身上的蜘蛛纹身还有这把造型独特的佩剑，都能佐证他的猜想。

如果韩非的记忆没有错的话，这鲵鱼头的剑格，莲花状的剑尾，有一个内缺口的剑头，各有三道凹痕的剑身的配剑应该是越王八剑之一的名剑惊睨。

在配合上蜘蛛纹身，那么这个女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必然是罗网的天字杀手

看着昏迷在树林中的女子一副身怀六甲的样子，不出意外恐怕是叛逃出罗网被追杀至此的。

至于为何叛逃，理由无外乎是为母则刚四个字。

韩非蹲坐在药炉旁边，手中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轻轻的扇着，只是没有对准炭火位置的扇子能证明韩非的注意力一直没在煎药上，他在走神。

是的，此刻的韩非已经不是这个时空本该存在的韩非了。

他尝试了多次，无论暗示明示都无法让现在的自己提前结束求学之旅，总有这样那样的巧合在阻止自己，阻止自己产生提前回去的想法，阻止自己提前回到新郑。

甚至他能感觉到一种芒刺在背的杀意。

冥冥中的那股力量在修正一切可能脱离轨道的事情，现在的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明辉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明白了为什么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子总是目光中带着七分怜悯三分迷离。

自从他做了这个决定后，他总是觉得脑海中似乎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忽隐忽现着。

那天他扪心自问了很久，是因为飘零在外的时间太长导致自己失去了初心，还是害怕当初那个悲壮的结局再次重演？

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韩非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在事情未发生前就给出一个正确答案，但他知道倘若继续下去，他记忆中该发生的还是会按部就班的发生，自己的回归本身就如同一个圈，处在这场轮回中。

他当初就是死在秦国的监狱中，随后看着大秦的铁骑践踏了六国的山河，其中自己的国家第一个被灭亡。

也看着曾经和自己畅谈千古一国之梦的年轻帝王逐渐登上了权利的巅峰，君临天下，横扫六国，席卷八方，修筑长城，统一文字。

他即为对方的成就感到高兴又为六国流离失所的百姓而感到痛心。

他确实是主张法的，但没有哪一瞬间比那一刻他更能明白法的含义，不应该是这样的法，只是他已经无能为力。

他还看着熟悉的故人在乱世中身不由己的飘零着最终变得有点陌生，也看到了自己的思想一直没有被人遗忘反而传扬了下去。

在后来，他越来越虚弱，他的记忆只持续到嬴政统一六国为了剿灭余下的反秦势力让李斯以盖聂为诱饵邀请曾经和他一起创立流沙的卫庄去处理带着一个小孩叛逃的盖聂。

等再次恢复意识，他便已是出现在另一个星球一家名为凋零翡翠的店铺里，那里没有任何关于春秋战国的历史，他也不知道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而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子面对自己的提问只是一直沉默的摇着头。

所以在做出那个决定后，“韩非”变成了韩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