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牵动他的情绪
熊小宝站在吴明学身旁,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幕。
吴明学耐心等待了一会儿,估摸着人群的第一波热情消退殆尽,再次朗声道:“我给大家规定个时间,早上七点半之前,中午的12点到一点半,下午的三点半之后,礼拜天全天营业。”
肥胖妇女高声问道:“元元,你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时间?我们哪能凑得这么巧?”
没等吴明学开口解释,一个戴着绿色军帽的老者帮着解释说:“这还想不明白?人家两个读书的娃娃,其它时间都要上学。”
肥胖妇女尴尬地笑道:“是哦,你瞧我这脑子!”
老者指指点点地道:“他们老吴家以前可是大地主,在县城都开了几十家店铺,估计这会做生意的种子就是那时候播下的。”
肥胖妇女指摘道:“谁还不晓得这个了?老鬼头,别说我闲话多,要不是你啊,人家现在也不会败成这个样子。”
老者反驳道:“这怎么能怪我呢?国家大事,你一个农村妇女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的?”
肥胖妇女指着老者不停晃动的手,嫌弃地说:“你们看看他,还说别人指指点点,看他那只手,都不知道在我面前晃动多少回了?他不嫌手酸,我还嫌碍眼呢。”
老者气得满脸涨红,正准备组织语言反驳,吴明学赶忙过来劝解道:“好了,好了,各位长辈们,过去的事都别提了,咱们说现在的。”
熊小宝帮腔道:“是啊!有破烂的赶紧拿来卖哦,一个月结一次账,现金结账,概不赊欠。”
这种谈到钱的话是最好的转移话题的利器,果不其然,熊小宝一开口,老者和肥胖妇女停止了争吵,都来询问熊小宝话里的意思。
熊小宝只不过是照本宣科,见着众人都冲自己嚷来,连忙缩在吴明学身后,把他推到前台,去应对这群冲动而又懵懂无知的人群。
吴明学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把分期付款那套理论原原本本地又讲了一遍,最后不忘强调道:“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按时付钱。”
见着仍有不少怀疑的眼神,吴明学决定煽情燃烧一把,把那些疑惑、不信任、担心统统燃烧得一干二净。
只听他动情地说:“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的人品,也知道我的性格,我虽然从小就没了爸,但是一路成长下来,并没有因此失去家教,反而成为全校成绩最好的学生,次次都考第一,这是要付出很大努力才能做到的。
你们家家都有孩子,应该知道读书的不容易,能够理解我的毅力和恒心。我在这里就不多说我的成绩了,只是想说明,我吴明学能在学习上做到持之以恒,在破烂生意上也能做到。
你们就大胆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既然我敢开张做生意,就肯定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不会差你们这点钱,更何况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你们难道连一眨眼的功夫都等不了吗?”
众人躁动的情绪得到很好的压制,虽然窸窸窣窣地仍然听见零星的低语,但是已经不足为患了,吴明学神情肃然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检验自己慷慨激昂的演讲的效果。
熊小宝在他身后悄悄掁了掁他,轻声道:“你怎么想到这么说的?真是太厉害了。”
吴明学侧头对熊小宝说:“别高兴地太早了,去仓库把那三本记账本拿来,给他们看看。”
熊小宝立即转身,拿来记账本交到吴明学手上,吴明学高扬着记账本说:“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就是用这个给你们记账,一式两份,保准不会错的。”
这话微微激发了众人的躁动情绪,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为了打消所有人的顾虑,吴明学特意把老者和肥胖妇女叫到跟前来,翻开刚才给张辉张杨写下的单据给他们看。
肥胖妇女看得不是很明白,便推老者查看,一边和声和气地说:“老鬼头,你以前做过大队会计,你肯定看得懂,给我们大伙儿讲讲呗。”
老者睥睨了她一眼道:“这时候知道求我了?”
肥胖妇女道:“嘿,怎么叫求你了?这不是派你做代表吗?”
老者满足地笑了笑,他有点老花眼,把记账单端得远远的,仔细瞧了瞧,随后大为赞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肥胖妇女疑问道:“什么客位主位的?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啊!”
老者合上记账单,交还给吴明学,回头对众人说:“仁哥的小孙子很有头脑,做事也细致用心,他那个记账法绝不会错的,大家放心就是。”
有了老者的鼎力支持,众人的疑云随风散去,都开始盘算家里有哪些破烂可以拿来卖的。
吴明学感谢道:“谢谢老鬼爷。”
老者自嘲说:“嗨,看来我是造多了孽,连你这个小崽子都叫我老鬼爷,就不知道我的大名?”
吴明学尴尬地笑道:“呃……我是随着翠花娘叫的。”
那肥胖妇女姓刘,名翠花,也住在南街,跟陈兰香算是一辈人,所以吴明学叫他翠花娘没错,但是对于住在西街的老鬼头,他还真是不知道尊姓大名。
老者只好自我介绍道:“我叫秦贵,富贵的贵,本来都叫我老贵的,这些人口齿不清,叫着叫着竟然叫成了老鬼。”
说这话时,他有些无可奈何地轻轻摇头。
吴明学听这名字,却立马联想到秦桧,心道,要是镇上读书人多,恐怕得把秦贵叫成秦桧了,相比之下,还是老鬼头更亲切。
他笑嘻嘻地说:“那您老千万别生气,以后我叫你老贵爷。”
熊小宝挤出大脑袋道:“我也叫你老贵爷。”
秦贵轻笑道:“呵,你是熊老拐的孙子吧!”
见得熊小宝立马点头,秦贵又笑道:“你爷爷都能受得了老拐老拐地叫,我也没那么小气,以后叫我老鬼爷便是,听多了早就顺耳了。”
吴明学和熊小宝连忙点头答了声“诶!”
不过吴明学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他要刻意把自己的姓名告诉自己呢?一般在乡下,很多人都是只知道绰号不知道大名的,他貌似多此一举了。
等到人群散去,秦贵却还留在吴家门口,吴明学预感到他似乎有重要的话要讲。
果然,秦贵不请自来地走进了吴家老宅,像个考察的官员,双手搭在后背,环视了一圈,悠悠地走到仓库,又走出仓库,最终在那几块铜面前停了下来。
此时吴明学和熊小宝正忙着收拾硬纸壳,对秦贵的这种举动并不以为意,在乡下走家串户是很正常的行为,更何况是帮自己说过好话的秦贵。
秦贵指着铜块问:“哎哎哎……这些铜块是哪里来的?”
听到这话,吴明学本能地一惊:“莫非他也要说此物不吉利?”
熊小宝却没有这种心理障碍,他漫不经心地说:“就是刚才给你看的记账本上的。”
“哦,张辉、张杨……”秦贵想了想说,“我们横河镇哪里还有姓张的屋场?”
熊小宝不假思索地说:“岭下屋场就都是姓张的呀!”
吴明学心跳骤然加速,生怕秦贵说出更加令人惴惴不安的话来,不料秦贵突然呢喃说:“不对啊!岭下屋场不允许做生意的,他们怎么敢卖铜?”
“什么跟什么?我们付钱,他们出货,难道不是这样做生意的?”熊小宝停下手上的活计,抬头反问道。
这话熊小宝要么没听见,要么听见了也听不懂,但是吴明学心里清楚,张鲲就跟自己说过,“私自贩卖祖传铜钱,是要受到严厉的族规惩罚的。”
可是这种机密的事,不应该只有岭下屋场的人才知道吗?秦贵怎么也知道呢?
带着满腹的疑惑,吴明学忍不住开口问:“老鬼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秘密?”
“是吗?”秦贵转头瞧了吴明学一眼,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惊喜,缓缓走过来,笑呵呵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也有一本《小无量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