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封妃
待年馨瑶穿着一身丧服,弱柳扶风地赶到皇太后的灵堂时,胤禛正跪在灵前行大礼。他的身后乌泱泱地跪着一溜皇子大臣,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并列尾随其后。
年馨瑶环顾一圈,找到乌喇那拉舒兰的位置,忙由吕湘云扶着快步赶了过去,跪在她的后面。
乌喇那拉舒兰听到动静,回头瞧了她一眼,低声斥道:“你来做什么?皇上都免了你守灵,还巴巴得赶过来?”
年馨瑶心道,她也不想来的,可是方才胤禛的试探令她惶恐,思来想去终是不得安宁。这样特殊的时刻,她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皇上如今多有不易,臣妾不想令皇上为难。”
乌喇那拉舒兰愣了片刻,回过头叹了口气,“罢了,你自己悠着点,偏殿有休息的地方,坚持不住就过去歇会,切莫逞强。”
“是,臣妾省得。”
繁复的丧礼一弄便是大半日,待第一日礼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胤禛还有国事商议,没有在灵堂久留。离开路过年馨瑶时,只稍稍停了停脚步,连句叮咛也没有,便疾步走了过去。
年馨瑶跪了许久,身体多有不适,但胤禛的态度却令她再度失落。
若是往常,只怕胤禛见她如此,便已不由分说地抱起她送回去休息。而现在,她就和一般嫔妃那样,连一丝特别的关注也得不到了。
她听见,跪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钮祜禄瑾玉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像是在嘲笑她的失宠。
这一声嘲笑,却令她瞬间调整好心情,佝偻的背脊不自觉挺直了几分。她不能出错,不能给任何人留下话柄。
一日两日三日直到整个丧期结束,她犹在坚持,拖着孱弱的病体跪在灵前,不为躺在棺木中的皇太后,单为她自己。
结束那日,她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倚在吕湘云怀中,全身无力。
吕湘云有些着急,有心想早些送她回去,却被她坚决地阻止了。
“那么多日都挺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主子……”吕湘云哽咽着,死死地抱住她,随她一同俯身叩拜,一次又一次。
“主子,结束了,咱们回去吧!”
终于捱到丧事结束,德妃停灵慈宁宫,皇子大臣宗室女眷逐一散去,就连累了几日的乌喇那拉舒兰也有些受不住,扶着额,由宫女搀扶着回去休息。
年馨瑶眼前一片模糊,吕湘云的声音在她耳中听得并不十分真切。她想动一动,手脚却仿佛不受她控制一般。
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她游离的神智被扯回来一点,却并不知道,那是因为她跌倒在地的狼狈所引起的。她的脸庞贴在冰凉的青石板地面上,反倒觉得有些舒适。
还未离开灵堂的胤禛听见动静看了过来,脚步顿时不自觉得朝这飞奔而来。
这些日子,年馨瑶的坚持,他也看在眼中,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免了她守灵之礼。皇太后之死与她脱不了干系,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实在没有心力去探究其中的诡秘。
她不顾身体,要跪便跪,要守便守,仿佛对他无声的抗议。
一直以来,她都是那般懂事知礼,他也放心将王府事宜交给她打理。是不是自己太过宠爱,导致她的心已不像从前那般纯良,也懂得勾心斗角,也沾染了嚣张跋扈的恶习。
胤禛的心境已与从前不同,所思所想也有了变化,再加上皇太后那封以死书写的遗书,使得年馨瑶在他心里已从那个最好的女子变成可憎的恶媳。
可现在,这个“恶媳”倒在灵堂下,他才忽然想起,她难产大出血,身子脆弱不堪;她刚刚又失去了一个孩子,厄运总是伴随着她,步步紧逼。
胤禛恍然大悟,他所讨厌的模样,原来就是被命运逼迫成的这个样子。而他作为她的夫君,却无法护她周全。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她的改变。
他的脚步一刻不停,穿越半个灵堂走到年馨瑶面前,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
她又瘦了,身子轻得如同纸片,原本饱满的脸颊凹陷下去,面色潮红,满头大汗。
他将脸贴在她的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他一跳,高声大呼道:“太医,快叫太医来。”
年馨瑶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可那眼神丝毫没有焦距,从他脸上划过,四处寻找。
“瑶儿,你看着朕,看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