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是哑巴?”我皱眉看他。
半晌,他声如蚊蚋:“不是。”
我又摆弄着桌上的茶杯,暼他一眼,开口问:“你是瞎子?”
他顿了片刻,半掩眸子:“……不是。”
我收回视线,将茶水倒在桌上,沿着它们蜿蜒出的水迹看去,“那你为何从不抬眼看我?”
他默然片刻,“不敢。”
“你过来。”我手指沾上水渍,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涂抹着。
等他到我身边,我头也不抬,“把茶喝了。”
他语气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是。”
我看着他的手朝茶杯伸去,我抬眼看他,他垂着眼与我对视上时,神情显而易见的慌乱,险些打翻了杯子。
看着他进退两难的样子,冷声道:“我说的是这里的茶。”我紧盯着他的眼眸,指尖轻点正从桌面边缘滴落的茶水。
他抿紧唇瓣,神情抗拒,“我不知道该怎么喝。”
我弯唇,桌下的腿倏然踢向他的腿弯,他手还撑在桌面上,五指紧握,整个人直接跪倒在桌旁。
我俯身,扯住他脑后的头发,他扬起脖子。
“张嘴。”我命令他。
由于姿势,他对我的视线避无可避,这是他初次直视我的眼睛。
没过多久,他张开了唇。
我收回手,俯视着跪在我脚旁的十四,看着他直着窄瘦的腰,仰着脑袋,茶水一滴滴砸在他的口中、唇上,将他唇瓣干燥的纹路一点点打湿。
他似乎已经忘了方才说的“不敢”,半垂着的眼睑下,那道视线始终落在我的脸上,哪怕我面具还未摘下,他的目光却像已经穿透了它,扫过我脸上每一寸肌肤。
他的眼神有几分熟悉,我好像曾在寺庙里那些跪倒在佛前的人身上看到过。
我没有深究。
待桌面水迹半干,我倾身靠近他,语气阴冷,“我告诉你,你最好记得你方才说的话,日后没我的命令,半点眼神都别放到我身上来,更别将我的事与其他人说。”
“若再让我知道我吃什么用什么去哪里被别人摸得一清二楚,我就挖了你的眼睛,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瞎子、哑巴。”
如若不是我从祭师那察觉到不对,我还不知道原来日日都有人将我的事禀告给他。
这对我之后偷灵火是极其不利的。
而能通风报信的也就只有这个十四,如果不是不想打草惊蛇,他早就没命了。
我威胁过他后,还不解气,拿起放在一旁的残羹,直接倒到了他头上。
我丢下碟子,站起身,语气冷漠地问他:“知道了吗?”
他浑身狼狈,脸上挂着菜叶和汤水,被烫伤的那半张脸丑陋不堪。
他垂下眸子,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一点余光都不敢放到我身上来,“知道了。”
……
鹿亭山上的人仿佛真的把我当成了神女,日日都有居民来殿前找我,询问一些家庭琐事。
若不是我清楚鹿亭山是妖族的地盘,我还真会以为它们都是普通人。
就像眼前的这位女子,我坐在庭院上,撑着脑袋听着她问我还算正常的问题。
她额间有颗红痣,眉眼盈盈地看着我,“神女,有一事困扰了我许久。”
我打了个哈欠,敷衍道:“什么事。”
“是我孩子的问题。”她放轻了声音,“他们整日到处乱跑,不专心修炼,我罚他们,可无论罚得多重,他们第二日依旧是老样子,我将他们关起来,他们又有的是法子钻出去,就像现在,他们已经整整六日没有回家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我漫不经心道:“这还不简单,打断他们的腿,他们就跑不了了。”
这女子思索了片刻,有些为难地说:“可是他们没有腿呀。”
我看她一眼,问她:“你是蛇?”
她红唇微弯,“神女英明,竟然一眼就看出来。”
我拧眉,将手上的动作停下,转过脸看着她:“你孩子不会是双头蛇吧。”
她眼睛一亮,“没错,我们的确是双头蛇一族。神女知道我的孩子在哪?”
我回忆起这几日被我绑在殿中柱子上的那条蛇,抬手指了指紧闭的殿门:“在里面。”
她怔了一瞬,神情变得有些愠怒,“他们竟敢跑到那里面去打搅你和灵火,还请神女将他们带出来,我非得亲手收拾他们一顿不可。”
我脑海里闪过他们奄奄一息的画面,看她一眼,慢悠悠道:“没关系,我已经收拾过了。”
她表情一僵,仿佛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我将那条半死不活的双头蛇交给那女子后,她神情有些古怪。
她捂着唇,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
夜晚,我即将入睡时,被褥内骤然钻进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腰上有些痒意,我翻了个身,将它从被窝里拿出来。
不知从哪一日起,灵火总是喜欢在夜幕降临时,躲进我的房屋,在我上床后,又钻进我的被子里和我一起睡。
一开始我会将它扔下床,到后来,我竟然也习惯了,毕竟有个暖炉在被窝里,也算舒服。
翌日,祭师再次来找我,说有要事。
我无视他,却没想到他直接将我按在镜前,拿起梳子,开始替我束发。
我看着镜中的身影,语气很重地问他:“什么事。”
他力道轻柔,只不过总是会不经意碰过我的耳垂。
“古岩洞前需要进行祭魂仪式安抚魂灵,”他指尖轻轻卷着我的发梢,“以往都是由我主持,但这次我想带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