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样的生活
今天是香香吃白菜吃到吐的第十五日, 也是国师离开皇城的第十五日。
慕襄没有杀了慕钰,也没拿常青泄愤, 只是一直面无表情,每日早朝御书房养心殿三点一线,从未例外。
要说唯一倒霉的就是香香了,每天吃着白菜,还是只有梗没有叶子的那种,日子十分的贫苦。
大襄皇室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连只兔子都养不起!
慕襄随手给香香扔了只菜梗,还特地把菜叶撕了下来, 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嚼了两下。
尚喜大惊:“陛下,这可不兴吃啊……”
“还不错, 你尝尝。”慕襄给尚喜也递了一片, 语气十分认真。
尚喜:“……”
圣命难为, 他不得不接过来,自从国师大人消失后,陛下的脾性是越来越古怪,也越来越难伺候。
他将菜叶放在口中嚼了几下,出乎意料的并没有苦涩,而倒有些清爽, 再细细品味后, 竟有些甘甜。
金辰兔眼巴巴地看着菜叶子,颇为渴望。
大襄皇室果真是穷到一定地步了, 一代帝王竟然要跟一只兔子抢白菜!
慕襄躺在摇椅上看着香香, 语气幽幽:“要怪就去怪你绝情的主人,走都不把你带走。”
香香:“……”
如果它会说话,大概会说, 他不是也没带你……
尚喜在一旁摇着扇子,倒是觉得今日陛下心情不错,否则不会在下午这个时间躺在庭院里休息。
似乎感觉到香香内心的愤怨,慕襄瞥了它一眼,接过尚喜手中的扇子说:“给我看看,它是雌是雄。”
香香直觉不好,连忙往其它地方冲刺,尚喜奉圣命去追,一人一兔围着庭院跑了半炷香的时间都没个结果。
香香估计是跑昏头了,忘了慕襄才是那个发放命令的人,被尚喜追得毛都炸了,猛得往慕襄怀里一跳,兔头就往慕襄臂弯里钻。
下一秒它就身体一僵,直接被拎了起来,慕襄给它翻了身:“嗯……不错,是只雄兔。”
尚喜也累得气喘吁吁:“还是陛下厉害,连灵物也要臣服在陛下的龙威下。”
香香摊在慕襄手上一动不动,装死。
慕襄托着下颚认真思考了几秒:“你说把它送去蚕室溜一圈如何?”
尚喜一愣:“这……奴才倒还从未见过给兔子净身……”
“那今天给你开开眼。”慕襄话是对尚喜说的,眼神却看着香香,直接把它看得毛骨悚然,“免得以后还得给它找媳妇儿。”
香香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什么蚕室什么净身,但却直觉不好,连忙挣扎起来,叫声中带着满满的悲愤。
还有王法、还有天理吗!这里有人虐兔啊!
尚喜看破了慕襄也就是口头说说,于是试探道:“那奴才带它去?”
果然,慕襄又道:“算了。别失血过多死了,等孤找申太医商议商议可行性。”
尚喜应声,连忙说是。
香香感觉自己似乎暂时没了危险,趁着慕襄不注意挣扎着跳到小石桌上,吃起了剩余的菜叶,呜呜太美味了。
尚喜乐呵呵地看着陛下嫌弃地看着兔子的样子,虽然眼神冷漠,但也没真把它赶走,还给了它一根萝卜。
这半月以来,慕襄每每神色阴郁时,都会去威胁一通这只兔子,什么炖啊煮啊,大卸八块都是小意思,只是也一直都是口头说说,从未真的实行过。
等香香吃饱了,慕襄难得温情地把它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你说,国师这会儿会在做什么?”
“这……”
尚喜大气不敢出,噗通一声跪下:“奴才不知。”
慕襄瞥了他一眼:“这么紧张做什么?起来罢,孤又不吃人。”
尚喜能不紧张吗,这是半月以来,他家陛下第一次提起国师。
他依稀记得国师失踪那日,陛下在养心殿中发了好大的火,周围桌椅,瓷瓶什么都砸了,他闻声进去时,慕襄正捡起一只青色的木簪,双手都绷紧着,像是要扳断它,可到最后还是收了手,浑身戾气无处发泄。
帝王发怒,明明是一副可怖的画面,可跪下匍匐在地的尚喜偷摸抬起头,从缝隙中望去,却莫名觉得他家主子有几分可怜。
明明怒到了极致,可到了未央宫后,又只剩下了满身孤寂。尚喜本以为他会在未央宫内发泄一通,却没想到他家陛下没动那里的一草一木,只是在里面待了一整日才出,随后便轻声道:“将未央宫封了罢。”
封殿可不是一件小事,毕竟可是皇后宫殿,但却无人敢提出异议,朝臣都各自安慰着自己,皇后居所日后再建便是。
见尚喜起来后,慕襄摸着香香顺滑的毛发又道:“这几日,孤总是心神不宁。”
说是心神不宁倒不算准,应该是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看着这宫墙内的一草一木都觉得窒息。
即便坐在那金殿上,扶着金椅,也依旧得不到喘息的空档。
明明这些都是过去的他想要得到的一切,如今却只觉得桎梏和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要怎么结束,要怎么去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岁月,虽然他未必有几年能活了。
尚喜安慰道:“陛下是不是没歇息好?”
慕襄没说话,不过也确实没歇息好。
这半月以来,他将和师禾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尘封了起来,包括师禾看过的那个话本,师禾写的那些字,还有那个如梦魇一样的木簪,以及过去二十多载一直戴在他身上的玉佩。
他将这些东西全部尘封到了箱子里,不去看也不去想,好像这样就能忘掉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没了玉佩在,本就睡不好的慕襄更加难以入眠,几乎是成宿成宿地点着烛火,慢慢熬到身体支撑不住才勉强闭上双眼,然后迷迷糊糊到天亮。
后来国事繁忙,慕襄便干脆就着烛火在夜里批奏折,累了会更好合眼,但也几乎睡不到一两个时辰,就会被各色各样的噩梦惊醒。
慕襄突然道:“宣申卓墨。”
尚喜:“……喏。”
申卓墨匆匆赶来,不过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他还以为陛下身体出了问题:“陛下可有不适。”
“并无。”慕襄平静道,“帮孤看看。”
申卓墨一愣,尽管慕襄没说清楚,他还是瞬间明了。
这个时候就连尚喜都退了出去,这是属于他和陛下之间的秘密。
申卓墨隔着帕子给慕襄把着脉,眉头微蹙,随之慢慢松开。
他后退两步行了大礼:“恭喜陛下。”
慕襄抿了下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