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彩锦鸡
路大哥无奈苦笑。
路爸爸说到这儿又忍不住抱怨，“这什么时候了，小鸣怎么还没回来。”
*
路九鸣坐在轿车后排，单手支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缓慢倒退的树木发呆。
就在昨天下午，他接到了小九的电话，说今天会带对象上门，听那语气，两个人仿佛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他比小九大三岁，小时候他们两总是结伴上下学，小九跟他特别亲近，不管遇到什么事小九愿意跟他分享。
小九打小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去世了，但他并不知道母亲去世的真正原因。
直到他上了高中，为了给初恋出头，跟同学发生摩擦，那同学说他克死了妈妈，他才晓得母亲是因为他去世的。
他到现在记得那天他伤心的模样。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反复询问他妈妈是不是因为生他才死的。
他们好不容易将人哄住了，小九也渐渐恢复如常，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事儿一样，该吃吃，该玩玩，该睡睡。
但他知道，小九变了，因为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过生日了。
还跟初恋分手了。
问他原因。
小九笑着说，他不忍心让女孩子遭受生产的痛苦，所以还是跟男孩子恋爱吧。
他当时特别心疼，可他也没有办法改变小九的决定。
他只是越发清楚地意识到，小九仅仅是看起来肆意洒脱、乐观开朗而已，事实上他的心思很敏感，也很容易受到伤害。
如今他终于恋爱了，也不晓得他带回来的那个人怎么样。
车子停在大门前。
路九鸣忧心忡忡走下车。
想到这是第一次见小九的男朋友，他还在门口稍稍站了两秒，整理好表情，才走进去。
他脸上是带着笑的，可当他看见坐在大堂内的男人，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他读大三的时候，因为科研成果不凡，被特招进入巨人族人口繁育研究所，专攻巨人族人口繁育课题。
有一回不知道怎么的，跟小九谈论起找男朋友这个话题，当时他就打趣他，说跟巨人族谈恋爱也会生孩子。
当时小九是怎么说的？
“我怎么会找巨人族？我既不想让女人受生孩子的罪，也不想自己受那份罪。”
路爸爸和路大哥并没有注意到路九鸣的异常，热络地招呼他赶紧过来。
路九宸给双方做了介绍。
严耀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跟之前与路爸爸和路大哥认识的时候一样，朝路九鸣伸出右手。
路九鸣略微迟疑了一下，跟他握手。
路爸爸对严耀霆特别满意，又开始乐呵呵问起话来，路九宸偶尔插科打诨地逗趣，路大哥也在一旁认真听着。
也就只有路九鸣，从头到尾心不在焉，而且路九宸和严耀霆的眼神、肢体交流越多，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严耀霆离席去卫生间，他稍稍等候了一会儿，便跟了上去。
他进去的时候严耀霆正在洗手，他反手关上门。
“阎将军。”
“路博士。”严耀霆很客气，锐利的目光扫过紧闭的门扉，“有话跟我说？”
路九鸣开门见山，“你之前说的找到的那个对象就是小九？”
“是。”
路九鸣攥紧拳头，停顿了几秒才说：“那我希望你立刻中止跟小九的恋爱关系。”
“不可。”
“小九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高中那会儿也曾经喜欢过女同学。那个女孩儿爱弹钢琴，他为了追她还专门学了钢琴，见缝插针地练习，到现在也弹得很好。”
严耀霆的手指轻微抽动了一下。
“他们交往了。但没多久小九就跟那个女孩儿分手了，还开始刻意跟其他女生保持距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严耀霆没说话。
“因为那年，他知道妈妈是因为生他羊水栓塞去世的。”
“尽管他在极力掩饰，强装跟从前无异，但他根本迈不过去那个坎。对他来说孕育后代无异于噩梦，他不愿意让任何女人为了给他生孩子而承受痛苦，更不可为了某个男人让自己受伤。”
“我知道你来到人族社会的目的，但你们两个真的不合适。”
“巨人族的繁荣昌盛对国家至关重要，你是族长，不可背弃国家和种族，放弃后代；而且你已经进入第二阶段，迟迟不结合，到最后甚至可无法自控。”
“不管是基于对国家和种族的责任，还是你自己健康的考虑，你需要的是一个够立刻跟你孕育后代的人。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小九。趁着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放下他吧。”
严耀霆转身，表情冷硬地往外走，“这是我跟他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你是觉得自己魅力足够大，够让小九为你克服心理障碍，心甘情愿为你怀孕生子吗？”
“你有问过他这个问题吗？！”
“如果你不相信，待会儿我就找机会问他！你敢听吗？！”
严耀霆回到客厅，坐在路九宸旁边。
路九宸正在跟路爸爸他们说九龙山赛车的事情，表情很生动，严耀霆坐下之后，他就特别自然地往他那边挪了些，两人的大腿贴着。
路九宸一只手无意识地放在严耀霆的腿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节拍。
以前路九宸也经常这么做，每每那个时候，严耀霆觉得这样的举动很亲密，他也很喜欢，但现在他有点不舒服，他伸手握住那只正在弹奏的手。
路九宸偏头看了他一下，露出灿烂的笑容。
很快路九鸣也回来了。
几个人又聊了会儿，也差不多中午了。
午餐是路家大厨准备的中式菜品，味道很好，路九宸挺长时间没吃到老宅的饭菜了，想念得慌，再加上心情好，胃口也特别好，中途还加了一次米饭。
只是米饭刚添上，公司副总就打来电话。
路九宸去小花园接听。
路九鸣见状，看了严耀霆一眼，严耀霆正低头吃东西，仿佛并没有察觉他的暗示，路九鸣稍稍停顿了一下，以工作为由跟了上去。
严耀霆握着筷子的手顿住，在椅子上静默地坐了一分钟，对路爸爸和路大哥说了一声抱歉，走向小花园。
小花园跟客厅相连，中间就只隔着一道玻璃门。
小孩儿和路九鸣在门外，他背靠着墙站在门内，玻璃门并没有关闭，他耳力又好，甚至清楚地听见小孩儿的手机听筒内传来的声音。
“刚才我说的记住了吗？行，有问题再问我。”小孩儿挂断了电话，随即又问，“二哥怎么出来了？”
“来看看我们坠入爱河的小九啊。”
路九宸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玉石相击，又带着点羞赧，严耀霆闭着眼睛想象出他现在的表情。
路九鸣：“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有些事情二哥还是想先跟你确认一下。”
“什么？”
“你们两是男人，你是早就确定了不要孩子的，但他呢？你有问过他这个问题吗？”
“同性婚姻合法化实行了几十年了，他愿意跟我结婚也就意味着放弃后代，这还需要单独确认吗？”
“万一他是巨人族呢？如果他是巨人族你也依然爱他吗？要知道，跟巨人族结婚，可是必须怀孕生子的。”
路九宸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卡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二哥，你这个假设根本不可发生，巨人族的终身大事不是机关内解决的吗？流到外面来？”
“我就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严耀霆下意识地将手揣进裤兜，但露在外面的小臂依然青筋鼓起，他忽然有点不敢听了，但他又不不听。
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音，严耀霆看了一眼，是人口繁育研究所。
他按下接听键。
“阎将军，路九宸先生的审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请问我们可以上报国家联系路家签订保密协议了吗？”
“……”
“阎将军？阎将军？”
严耀霆一直没有吭声，对方以为掉线了，小心呼叫，也就是这个时候，路九宸给出了回答，“那我大概一开始就会跟他保持距离吧。”
……
严耀霆闭了下眼睛，对手机那头回复：“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