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C级教练证的女队医
傍晚，历鲲鹏在鹤舞中学的校门口见到了老桑。
当时，老桑正在跟一个穿守门员衣服的半大小子拉拉扯扯——动静闹得比较大。
看到历鲲鹏等人时，老桑愣了一下——被那半大小子趁机挣脱，然后跑掉了。
老桑脸上原本挂满的不乐意很快就被他的笑容取代了，他冲着两人大声嚷嚷：“是真的要搞球队噻？莫打电话策我叻！我做么子都可以的——搞球队噻，我霸得蛮……”
“老桑，刚刚这是……”黄校长问。
“哎呀，细伢子躲角落里吃烟，我要拉他去见教练噻——跟我犟起！现在的细伢子……”老桑直摇头。
“抽烟……鹤舞队的？”历鲲鹏说话间变得严肃起来。
老桑点头，他越说越委屈的样子：“好多细伢子抽烟叻——踢球，抽么子烟叻？是为他们好叻，搞得跟仇人一样……”
黄校长也很生气：“这种兔崽子！要落我手里，就做死地打——踢什么球？趁早滚蛋！”
历鲲鹏在中雅工作多年，他这也不是第一次见黄校长发火了，他赶紧冲着黄校长笑道：“你是校长好吗——这要被人拍下来，再发到网上就搞笑了”。
历鲲鹏认可黄校长——这是他愿意跟着黄校长干足球的重要原因之一。不然，他重返足球圈，非中雅附中不行？
以前，中雅附中乒乓球队也出过球员偷偷抽烟喝酒的事。
韦老师发现以后，二话不说，对着犯事队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然后停训叫家长——天才毁于烟酒，这是体育圈永远的痛，韦老师忍不了。
但犯事队员的家长是个护犊子的，他知道孩子被教练打了，竟然跑来学校闹。
黄校长替韦老师出头：“学生就不能抽烟喝酒，何况是运动员！你家长搞事我不怕，把我校长搞掉，你孩子能有好？”
若家长真要把事情往大了搞，黄校长是肯定讨不到好的——但是那家长只是护犊子一时脑抽，他又不是真脑残；他也知道孩子的书还得念，球还得打。这不，闹事家长当场秒怂。
这事最终以犯事队员做出深刻检讨，被停训罚站三天作为结束。
自此以后，中雅附中乒乓球队没有球员敢在公开场合违反队规。
没有惩罚的教育，是失败的教育。这一点，连历鲲鹏这个踢球的都懂。
小孩不懂事，家长不重视，若教练再不惩治，等到走上赛场，才发现自律与抽烟喝酒的差距。
后悔？晚了！
也有许多家长认为，只是送小孩子学个特长而已，又不是非得走这条路，要那么职业干嘛？
他们不曾想过，如果孩子能从小就职业地对待他们的爱好，就算长大后不踢球，也能活得很职业。
职业——这是历鲲鹏搞校园足球的准则。
霸得蛮的黄校长，能给予球队坚定的支持；多管闲事的老桑，则会以职业为准则，帮助球队约束好球员。
历鲲鹏紧紧地握住老桑的手：“走——我们队的娃，就需要你管！”
老桑还没来得及回话，他的手机响了。他做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挪开几步，接通了手机，小心地放在耳边。
“老桑！你一扫地大爷，没事拽小袁的手做啥——他是守门员，手伤了，你来守门？你真是做好事——拜托，扫好你的地，莫总是找麻烦……”讲电话的人嗓门很大，态度更差。
黄校长和历鲲鹏听得清清楚楚，俩人面面相觑。
“他吃烟……”老桑辩解。
“他抽烟，你告诉我就行啦！队规是做啥的？没事莫扯他的手——他是守门员，手伤了怎么办？你做好事——我跟你讲了好几回，就扫好你的地！就这样哈，我这带训练呢……”不等老桑解释，那边就一通吼，挂了电话。
老桑尴尬地瞅瞅黄校长和历鲲鹏，说不出话。
黄校长走过去，他抱住老桑的肩膀，说道：“来我这，给我往死里管!哪个兔崽子不听话，找我。”
历鲲鹏笑着冲黄校长竖起大拇指，然后他朝着老桑重重点头。他有话没说出口——“老桑，你会是球队最重要、最特别的那一个”！
老桑叹着气，他收拾好自己的劳动工具，就带着黄校长和历鲲鹏去自己家。他一路走，一路把自己的事，讲给大家听——自从当着全国电视观众的面被外援飞踹之后，他这兼职理疗师就没得干了，为了生活，换了很多工作才算把一双儿女拉扯大。
大儿子桑梧，为球痴狂。虽然很可惜他因为断了两次腿，没踢成职业足球；但是后来也还算争气，靠足球考了个大学，有了份稳定工作——现在是潇湘浪潮球迷联盟“辣椒火”的会长。
小女儿桑珊，为球所困。她曾经入选过国青队，可惜后来也因受伤没踢成职业。所幸最后考了申城体育学院，读的是运动医学——她现在刚研究生毕业，在铁道医院工作，因为专业问题，只签了合同，没有编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老桑还抓着历鲲鹏的手，一边讲述往事，一边表示谢意。
当时老桑家特别困难，老婆又病了不能干活。每到比赛日，姐弟俩都会去红星体育馆捡观众拉下的水瓶子——为此，姐弟俩没少挨同龄人的嘲笑、欺负！
一次，桑珊忍不住同欺负他们的小孩吵了起来，凑巧被路过的历鲲鹏制止了。
历鲲鹏赶跑了那几个小孩，还给姐弟俩买了些吃的，顺带留下了几句鼓励的话。
打那以后，姐弟俩踢球就更加投入了。
历鲲鹏尴尬得直挠头——他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事，更不会想到这样的小事情会产生大影响。
幸好，老桑家到了。
老桑撇下了历鲲鹏，他一溜烟就跑进了厨房——她的爱人正在厨房里为大家张罗饭菜呢。
老桑现在过得挺好——老婆的病早好了，儿女也都有了工作。现在住着的精致的三房一厅，是几年前买的，就住着老两口和女儿。儿子去年结婚，买了房，搬出去住了。
按老桑自己的说法，尽管已经到了安享晚年的岁数，但还是闲不住，这才跑去鹤舞中学干起了杂活。
但是历鲲鹏知道，这老头就是想着足球，去鹤舞是奔着有空能看看小子们训练去的——顺便盯盯那帮熊孩子。说不定，哪个熊孩子以后就成了呢？这很老桑！
黄校长很快就跟老桑达成了一致——球队聘请老桑担任球队的生活管理员，兼理疗师。
历鲲鹏表示——球员的生活管理交给老桑，他放心。
但是，队医呢？
历鲲鹏看着黄校长，黄校长也看着历鲲鹏——俩人都犹豫，没有开口。
老桑的女儿，是申体毕业的运动医学研究生，确实是顶好的人选，但是她已经跟星沙铁道医院签了合同——她能同意来校园球队吗？
这口不好开啊！
短暂的沉默很快就被打破——门推开了，一个一身运动装，身形健美的女孩走了进来，正是桑珊。
桑珊看见家里有客人，立刻乖巧地打招呼：“校长伯伯好，历叔叔好！”
黄校长立马热情回应：“哎呀，桑珊啊——一眨眼，长成大美女了！”
历鲲鹏呆住了，他既震惊于对方认识他，也被黄校长的高情商给唬到了——头回见面就这么自来熟，黄校长你这样真的好吗？不是说只是小时候凑巧见过。
“校长伯伯，你是来请我当教练的吗？”桑珊靠在自己老爸身上，她是面向着黄校长说话，却冲着历鲲鹏狡黠地笑。
教练？历鲲鹏更懵了！
不要说历鲲鹏懵了，桑珊此言一出，连黄校长的脑子都被她弄暂停了——两个老男人彼此看着，在对方眼睛里找光。
桑珊却不再说话，她只是看着两人，显得特别认真的样子。
老桑憋不住笑了：“莫策叻——黄校长是来请我当管理员叻。”
“是是是！”黄校长和历鲲鹏同时应着，他们连连点头。
“管理员？不是队医吗嘛——我爸可是专业的！”桑珊还是特别认真的样子。
历鲲鹏傻了，心想——队医，专业？这不是你爸一生的痛吗！我们都很小心地避免提到，你倒好，是亲生地嘛……这疤揭起来，忒生猛。
这就是代沟吗？自认为很80后的历鲲鹏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落伍了。
历鲲鹏下意识地瞅瞅老桑，他却发现老桑脸色一点没变，看来，老桑这是习以为常了。
“小珊你才是更专业的那个咧！申城体育学院，运动医学研究生——真牛。”黄校长赶紧转移话题。
“马马虎虎吧，黄伯伯！你球队招人的广告我看了，缺主教练吧？找我就对喽——当教练，我才是真的更专业。”桑珊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历鲲鹏差点没跳起来——你主教练？那我干啥呀！
“小珊啊！”黄校长努力控制着语速，他一边抓紧消化这么劲爆的内容，一边说，“主教练呢……你看哈，这是你历叔，你认识的，红星队前锋……中超当过队长……球队交给他我们放心……”
历鲲鹏闻言站起来，他笑笑，准备要说点啥。
桑珊马上跳起来：“黄伯伯，历叔他不行~！我太清楚了，历叔退役后就去当体育老师了——他连D级教练证都没有吧？嗯，肯定没有。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有C级证！”
历鲲鹏石化——C级教练证？他真没有！
这些年，除了带杨帆远踢球，历鲲鹏确实没从事过任何足球活动，更不要说去考证了。不过，D级证他还是有的，那是以前踢职业的时候考出来的。
黄校长也石化了——这姑娘牛啊！踢球，能入选国青；读书，可以考上硕士；想当教练，就能考到手足球C级教练证！
足球C级教练证，可是要达到3年业余或者校园足球队的带队经验，才能够资格去考的。这桑珊刚刚毕业就有证，这说明人孩子是一边上大学，一边兼职带足球队呢！
从某种角度来说，当好中雅足球队主教练这件事，也许，这小姑娘同丢失八年足球经验的历鲲鹏比起来，会更靠谱！
老桑看着石化的俩人，只咧开嘴，笑。
桑珊也得意地抿着嘴，笑。
好嘛，找队医找出个主教练，这是拍动画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