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不走套路要走心
丰台大营的中央大校场上,已经快约莫九点钟了。这会儿气温不高不低,徐徐微风,正是个凉爽的好时候。
大校场上,来自各部将士列队等候。
这一回,或许是将士们所有列队时气氛最轻松的时候。大家唧唧咋咋各自议论也是无人出声,在封赏的这一紧要关头,气氛颇为欢畅。
张庭大喜道:“快看,那是工部尚书方岳贡!还有礼部尚书李遇知……人家还是阁部大臣呢!还有兵部侍郎、大理寺卿……这些朝中高官都来了啊!这一回,难道都是要来榜下捉婿的?”
“应该是了吧……圣上要抬高咱们军人荣誉。纵然不会有部阁大臣,少卿级别的高官也不会少……”席斌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嘴上随意搭着话,心中不禁思量:“要是人家榜下捉婿捉到自己身上可怎么是好?到时候消息传回家里,定然是绝不会有反复,只有大喜。一旦木已成舟,自己恐怕只有脱下军装私奔一路了……”
只是,要是私奔了,他就是逃兵。
做一个逃兵有多耻辱不提,军中律法无情,绝不会放过他席斌。到时候绝不会有神仙眷侣的日子,最终结果只能连累邓英儿。
伴随着方岳贡等人的出场,大校场上,已然出现了属于朱慈烺的御用物品。军中后勤辎重的将士已经开始布置典礼会场,显然,朱慈烺很快就要到来了。
“圣上……请饶恕我吧……”席斌忽然间重重深呼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决定一样。
……
“听闻这一回带队天策突击队的队正汪洵家中是书香门第?”方岳贡侧身朝着吏部尚书李遇知问道。
“没错。汪洵之父有举人功名,家中往上三代都是读书人。原本汪洵也是有秀才功名的,只是后来从军入伍,这文职一途便随风飘去了。”李遇知根底很清楚,对方岳贡的心思也很明白,笑道:“是个好夫婿的人选。”
“哈哈……”方岳贡大笑着,摇头道:“家中几个女儿家着急得很,我也是……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不管怎么说,这些小伙儿这一身军礼服穿戴起来,当真是一等一的英武神气啊。”
“也怪不得那些在街上见了回京将士的百姓个个夸耀……”另一边,大理寺少卿原潜心道:“更重要的是,都惹得女眷们一个个心思都萌动起来了。”
颜值一等,待遇丰厚,前途似锦。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爱上兵哥哥都变得顺理成章。
普通百姓化身迷妹迷弟,心底里藏着心思,想要有所动作也做不了。但对于他们这些高官而言,便可以直接先人一步做出行动了。
更何况,朝中谁不明白朱慈烺要重新壮大武官的心思?
在朱慈烺巨大声望与权力之下,文武百官已经纷纷都熄了螳臂当车之心。自然,也就剩下了配合之举。
比如这一回,原潜就将目光落在了校场上的席斌的身上,笑着:“这个是席斌罢?听闻抢回了多铎的士绅,功勋上颇为靠前啊。我有个亲弟弟,有进士功名,眼下在嘉兴府为知府,亦是有一个小女儿知书达理,可为姻亲……”
原潜念叨着,这是取得共识,大家到时候别真做出争先恐后榜下捉婿这等没体面的事情。
众人纷纷点头:“不错。”
“原少卿独具慧眼……”
“是不错啊……”
众人目光纷纷撒过去,落在席斌的身上,纷纷散着奇异的异味。
汪洵轻叹一声,很是感觉可惜。这一回,恐怕要有人棒打鸳鸯了。众人也是纷纷觉得同情,但……胳膊肘拗不过大腿,众人只能报以一个同情的表情。
唯有席斌面色不变,强撑着镇定。
……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邓英儿几乎要抓狂了。好不容易一路在庞大的军营里走到了天策突击队所在的中央大校场,万万没想到,却被一队格外高大壮实的护卫队给拦住了。
“眼下是一级戒备,探亲访友已经被冻结。这位姑娘,请回吧!”卫士面目严肃,一点也没有对可爱小姑娘让步的意思。
“我们有通行令牌啊!”邓英儿急忙拿出令牌,晃了一晃。
只可惜,卫士依旧不为所动:“你的令牌……如果早来一刻钟,还有用。但现在,除非是枢密院或内阁签的通行令牌,否则不准进入。姑娘,这探亲访友还是改日再来吧!”
卫士话语严肃,手底下动作也是毫不含糊。不仅没有通融的意思,更是招呼一声,顿时就有十数人围了上来。
见此,邓英儿只觉得胸中喘不过气来,无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呆呆地,任由他们围了上来。
这时,一个身材更加高挑,面容格外俏丽带着书卷气的女子走了出来,她将邓英儿扯到自己轻声道:“是圣上来了?”
孔洛灵猜到了什么,能要枢密院与内阁签令牌才能进入,那显然就只有朱慈烺的安保级别才会这么高了。
带头的委实打量着孔洛灵,凝眉起来,他感觉有些熟悉,在拼命回想,一时间没有啃声。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你进去,就说我是孔洛灵!我要进去!”孔洛灵喘着粗气,情绪猛然间波动起来。
是皇帝陛下啊!
是朱慈烺,是哪个获鹿镇仿佛被抛弃时候,最终依旧过来救援他们的朱慈烺!
就是那个……年轻英俊,在孔洛灵心底里刻下印记的少年郎……
现在,距离孔洛灵前所未有的接近。
邓英儿看着孔洛灵,忽然觉得平日里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不能击倒他冷静的孔洛灵轰然到达,取而代之的,就仿佛……和她一样。
只是一个想要去见自己情郎的小少女……
一刻钟后,宁威走了过来:“让她们进去吧。”
听到宁威的准许,邓英儿满脸喜色。一旁,孔洛灵大口喘着粗气,久久说不出话来。直到邓英儿推了推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宁威进入了大校场。
大校场内,济济一堂列着军中几乎大半的百户级别以及以上的将官。一个团一名朗将,约莫三名校尉。一个校尉底下能有两三个千户,每个千户下面都有七八个百户。于是,此刻的中央大校场上,数百余名军官已经列阵等候。他们全部身着军礼服的军官们威武昂扬,整齐划一的军阵以及戎装包裹下笔挺的身躯透着帝国男儿的赳赳气质。
而现在,他们用最庄严肃穆的姿态等候着台上那位帝国皇帝走上高台。
当邓英儿与孔洛灵的目光从校场上的军官方阵挪开时,忽然间,军乐奏鸣了。一曲改良版的秦王破阵乐开始奏鸣。
当鼓声响起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禁不住抬头挺胸。
朱慈烺来了,身着翼善冠服,头戴乌纱折上巾又称乌纱翼善冠,着盘领窄袖,腰缠玉带皮靴。
今年的皇帝陛下显然又长高了许多。常年的从军锻炼以及从不缺乏的营养补充让他变得更加身材高大,完全不像一个还未满二十的年轻人。
久在军律,见惯了厮杀的朱慈烺洗脱了稚气,留着胡须,双目含着少见的沧桑之色。他走上了高台,看着各部将士前来,不由轻轻笑了一下:“将士们,朕来了。今日看到将士们雄赳赳气扬扬地在这里,朕为你们赶到骄傲。现在,我们举行一场庆贺的典礼,嘉奖那些在遵化战役之中表现优异之人。”
场上鸦雀无声,众人静静听着朱慈烺铿锵有力的话语,格外期待。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盛事,更是证明一个在帝国里永久履行的诺言:大明终将选择那些忠诚于大明的人,大明终将记住那些为大明奉献的人!你们的功绩,朕不会忘记,大明不会忘记。你们的奖赏,朕为你们颁,为你们喝彩!”
朱慈烺的话道了出来,在整个中央大校场上远远传播,入每一个将士的耳中。
台下,汪洵看着这一切,不由想起了遵化一战之中的种种辛苦。奔行在田野之中,露宿在山川之上。以数十人的小队在数十万人的敌军面前潜伏,奔袭,突杀。无数的艰险,无数的困惑,这一天,全都有了回答。
“我们的牺牲……我们的付出,绝不是无谓的付出。我们忠诚于大明,这祖国,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汪洵喃喃地说着,胸腔里,无数暖流涌动。
一旁,纵然是满怀心事的席斌听了朱慈烺的话,也不由昂然挺胸,只觉得格外自豪。只是,当他眼角一瞥的时候,猛地呆立当场,转瞬就是狂喜。
“现在,由朕宣布这一战的部分战功封赏。”朱慈烺目光落到了天策突击队的队列上,笑道:“天策突击队。你们在百倍千倍的强敌面前,潜伏、突袭。圆满地完成了既定的任务,更出色地挥了帝国将士勇敢无畏的进取心,及时传递了军情,完成了击杀正白旗固山额真阿山、建奴豫亲王多铎的功绩。经朕评定,授予你们集体特等功勋的军功!”
一阵欢呼响彻,在众人的欢呼之下,汪洵带着身后余下的二十余名天策突击队走上战场。
在万众瞩目之下,朱慈烺开始了颁奖。
台下,邓英儿猛然捏紧了孔洛灵的手,轻声道:“姐姐……快看,那是席斌!是他,他上台了!你听到了吗?那是……是特等功……特等功,岂不是比一等功还厉害?”
孔洛灵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邓英儿了。
因为,台下一同来观礼的一些帝国高官们便已经开始指指点点。
他们距离两女位置不远,声音完全堵不住地传播了过来。
“这天策突击队的队正便是方阁老看上的吧?”
“那个张庭也不错……”
“还有那个席斌,方才好像大理寺少卿原大人十分属意呢……”
邓英儿面色苍白,她想要冲上去,却很快便看到了周围卫士冰凉的双眼。
这时,典礼进行到了最**的部分。
朱慈烺将象征着集体一等功的琉璃奖杯交给了汪洵:“汪洵队正,你带出了一支荣誉的部队。恭喜你,这是你们的荣誉。”
说着,琉璃奖杯落到了汪洵的手中。奖杯制作工艺十分精湛,通体晶莹,内里更是铭刻着“天策突击队受封特等功勋,大明二七六年八月十六”的字样。
手捧着奖杯,汪洵昂然敬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军礼:“天策突击队受封此功,臣等拜谢吾皇天恩!”
“哈哈好了好了,不必多礼。”朱慈烺朝着,依次将一枚一枚集体特等功的功勋章颁下去。他亲自为每一个将士佩戴军功章。这军功章自然也就是一道蓝色系带系着的军功章。
军功章的雕刻十分讲究,通体白银铸就,点缀着黄金白玉铭刻出了金龙绕日月的景象,十分精致靓丽。
这便是小部队特等功才会如此了。大部队的,直接让各部枢秘处自己去。而这,自也就是无上的殊荣。
一个个将士排列着队形,激动无比地弯腰在朱慈烺的亲自操持下带上军功章。
照例,来一个人来时,朱慈烺便道:“将士你好啊。”
第一个上的张庭显然是对君前礼仪的培训受训得十分老实的,他激动道:“大明万岁!”
朱慈烺很是上瘾,轮到第二人的时候就说:“将士们辛苦了。”
然后第二人就道:“为帝国奋战!”
其后轮流着这么来一遍,轮到了拍在最后的席斌。
朱慈烺笑吟吟地道:“将士你好啊。”
“大明万岁!圣上,末将有一言,想借着今日这个机会说出来,恳求圣上允许。末将知道此事君前失仪,其后纵然剥夺全部功勋,末将也心甘情愿!”席斌满脸通红,紧张着,激动着,心跳猛地加,全部的勇气都倾注在了这一刻。
当席斌说出后,全场更是鸦雀无声。
“这个混账,要出大事了!”汪洵心中叫糟,大步冲过去要将席斌撤下来。
朱慈烺显然楞了一下,不按套路来啊,他忽然间有了点期待,道:“好呀,你说说看。”
席斌喘着粗气,朝着南面高呼道:“邓英儿!我此生非卿不娶,今日圣上见证,你可愿嫁我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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