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飞熊团的新打法
大明二七六年的七月末是阴沉的,也是鼓舞的。
遵化的局势也是如此,有些遗憾的是,阴沉属于大明,鼓舞则被清军所有。如果在想要细究,仿佛可以看到阴沉的明军萦绕着一点划破阴云的希望之光。而清军的主将豫亲王多铎此刻却有那么一点别的情绪在多铎的心中升起。
“洪承畴……果然还是被下狱了啊。”从京师里传来的消息让多铎有些感叹:“只可惜库门也跟着一刀砍了。不过,能够拖延下这半个月,已然足够了。”
半个月的时间,不仅让一直以来携带着大胜之威,锐不可当的近卫军团主力被拖着行军了数百里,疲惫不堪,士气跌落,更赢得了对于多铎而言最关键的援军。
在西路入关侵扰宣大等地的图赖所部绕道黄崖口来援,而今已经进入关内,从遵化西面杀来,断了虎大威等人的后退之地。
战略之上的对决有一个十分关键的点,便是战略主动权。
这个主动权有一个很大的好处便是可以自己决定开战的时间和地点。毫无疑问,通过议和的欺骗之举,虽然清军一路东撤,却获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有了这个主动权,便可以获得战争的优势。
至少,这一番图赖所部明军被断了后路以后,四面受敌的近卫军团就插翅难飞了。
一旁,吴三桂心中暗道:“这明国皇帝朱慈烺却与那崇祯皇帝截然不一样。竟然能够在伏兵出现之前察觉到不对劲,而不是执着于所谓议和之举,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一回近卫军团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明的百战强军,终于可以被我大清拿下了。”正白旗固山额真阿山由衷地感叹:“一退数百里,将士们的意见都很大呢。”
另一旁,镶白旗固山额真英俄尔岱不住点头:“他娘的,这些天憋着气一直退退退,士气也要跟着退光了。眼下,可总算熬到头,可以狠狠将这些汉狗杀光了!看那明国的够皇帝没了这劳什子近卫军团,还要有什么依仗?”
“到那会儿,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这大明,就在豫亲王手底下随意揉捏了。豫亲王英明啊!”孔有德谄媚地笑着。
耿仲明不甘落后:“将士们原本都有疑虑呢,末将一直都说,豫亲王之能,定然有后招。这不,这一回援军抵达,我大清将士都是士气沸腾!”
“就等着为豫亲王开这头功,豫亲王,末将请战!”尚可喜大步上前。
帐内一片嗡嗡闹闹的,多铎一扫这些时日来的愁眉,高声道:“好!各部听我将令,出战!”
“喏!”帐内一片鬼哭狼嚎。
旋即,都遵化城内四门大开,十数万清军将士滚滚西去,将东胜右卫团团围住。
……
近卫军团里。
瞭望塔上的石敢当声音如雷:“东面建奴兵马一万二,步骑三七分。骑兵位置在朝阳沟的坡地上埋伏!看旗号,是正白旗的兵,其固山额真是阿山,我看到他的旗号了!”
“南面有镶白旗的,正红旗,镶蓝旗等旗号的八旗军。建奴的蒙古的都有,为数在两万左右。还有一些民夫,他们在填战壕!”
“北面来的是汉军,三顺王的兵都在!还有……那汉奸吴三桂的关宁军!啊呸,南面的都是汉奸八旗军。他们后面就是多铎的亲军,这厮在督战哩。不过……南面的兵太多了。这是他们的主力!”
……
“西面呢?”虎大威问道。
虎大威话音刚落,就见石敢当又嚷嚷起来:“西面的清军也来了!是图赖的正黄旗,还有满洲八旗军,约莫满洲军一万人,蒙古军一万六七的模样。他们朝着西南而去!”
“一开场,就投入了好大的的兵力。”刘胜沉着眉头:“建奴是打算速战速决啊!”
“守,还是进攻?”刘振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眼前之敌,想要战胜单凭我们的力量恐怕做不到了……我们原本的目的只是驱逐建奴在京师肆虐。对阵十数万建奴大军已经算吃力,眼下这个四面重围,内外补寄断绝的关头战胜对方,恐怕太过困难。”夏晨说完,大家都是一阵沉默。
虎大威作为朱慈烺任命的临时统帅,拍拍手,拿出了军用地图:“没错,所以我们的目的……是撑住,等到来援。至少,度过今日初战这一关。眼下距离日落黄昏还有两个时辰,守过今天,这是我们第一阶段的目标。”
知晓西面有伏兵杀来的人并不多,眼下消息还暂时限制在指挥层中。但毫无疑问,一旦四面重围的消息传来,军中都将嫌弃哗然大波。这种反差,恐怕会动摇请全军的战斗意志。
故而,无论是为了多活一天是一天,还是达成全盘的战略目标,守住第一日都是最关键的。至少将士们能够接受四面重围的现实,而不是在胡乱之中分崩离析。
“但恐怕……建奴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对方是要以泰山压顶之势……借伏兵来袭击溃我们。他们是不会想让我们等到援军的……”刘振有些悲观。
“圣上会救援我们的。”虎大威深色淡淡地说了一句:“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
众人纷纷提振了精神,看过去。
虎大威道:“圣上一早就拒绝了议和,所以圣上对此战早有预料。我们坚守下去,就一定会有援军来救我们!甚至,以圣上对战略的计算,我们还能有击败多铎这个狡诈建奴的机会!别忘了。当初圣上没有在获鹿镇上放弃飞熊团,眼下建奴奸计施展,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获鹿镇一战是如此,当年攻入盛京的时候,也是如此!”徐彦琦也跟着打气。
“圣上定然会来的!”刘振信誓旦旦。
众人闻言纷纷提振了一点精神。朱慈烺可不是之前崇祯皇帝时期那些草包无能的官员,各自为战,见死不救。当年高起潜就是这样让卢象升孤军奋战,坐视被清军歼灭。
在近卫军团里,各部彼此护住,比旧式明军高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唯有角落里,徐彦琦默默地念叨了一下,很是心中叹气。
朱慈烺不会放弃近卫军团的袍泽这是自然的,可朱慈烺拿什么来救?大明虽然富有四海,但可战之兵在边镇,距离这里都是极为遥远。
就算是蓟镇那边有兵,可他们又如何知道伏兵来了?
等这边开打,那边闻到了消息,蓟镇哪怕第一时间动员,第一时间决定不顾一切前来救援,那黄花菜也凉了。
更何况,驻守不远处蓟镇的陈永福部第二团当年就对战过一回来犯清军,结局惨烈,折损严重,此刻只有守住三屯营蓟镇治所为全部任务,恐怕不会在不知晓情况之下,去做这种连大本营都不顾的冒险举动。
至于朝廷调拨其他兵马,好像都是远水不解近渴。顺军一破,宣府大同以及山西三处边镇都能兵力释放,可山西大同太过遥远,唯一近一点的只有宣府军了。
可惜的是,等宣府军来,只怕半个月都过去了,那时候,大明就只能被各个击破。宣府军纵然来了,最好的情况也是成为加强明军力量,作为守住京师这道底线的预备队。
但现在谁会在乎预备队?当务之急都解决不了呢。
似乎想的有些远了,徐彦琦将这些遥远的念头收了起来,若是连眼前第一日都守不住,其他的也的确没什么可谈的。
这时,虎大威的地图已经在桌案上平铺开:“关键的节点,是守住卫所周围这三个防御节点。”
“第一个,是位于西北面的曹家堡。这里是我近卫军团炮兵在北面山上的阵地,守住这里,便可以护住东面的战场。”
“第二个,是位于东南面的宽河千户所。这是第二个关键点,也会是这一战的主战场。是附近可以铺开最大的平地,清军一定会来。”
“最后一个,是城西的十八里庄。这里……恐怕会是这一战最艰难的地方,这里几乎没有现成的防御堡垒可言。但我们却要面对超过至少两万人的进攻……而且距离遥远,恐怕难以得到炮兵的支援。”虎大威沉声道:“最艰难的西面战场,我们第一团接过去。”
“让我们飞熊团上吧!”徐彦琦刚说完,就被虎大威摆摆手。
“第一团有圣上此前布置下来的铁蒺藜,战斗工兵也属我第一团训练得最为完备。所以,这一次不用争了。更何况,飞熊团作为王牌,要直面东面的战场。清军的三顺王都装备了许多火铳,是这一战里变数最大的意外。第一团有信心挡住今晚,但清军的火器水平如何,我们不知道。而且……东面,这里,胡子村,阿山的正白旗在这里,恐怕不会单单只是为了督战。一旦到了紧要关头,他们肯定会加入进来。到时候,能不能挡住……”
“除非踏着我飞熊团全体将士的尸骸过去!”徐彦琦斩钉截铁。图赖所部的正黄旗虽然是满洲八旗军里最强者,但到了多尔衮时代,其实已经是以两白旗为尊。补给、军资都十分优先,甚至有原来两黄旗的牛录直接调拨了过去。
作为近卫军团的王牌,接住建奴的王牌十分映衬。
“好!”虎大威没有废话。最后,他看向刘振。
“这一回是攻守之战,骑兵营作为预备队,暂且先在北面护卫曹家堡,配合这一次的预备营收好孤子山上的炮兵阵地。”
“得令!”刘振同样没有废话。
“诸君……共勉!”虎大威说完,转身离去,大步朝着东面进发。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随机,军令一层层传达下去。军中果不其然开始出现了恐慌。
获鹿镇的胜利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尽管赏格都已经确定,赏银都已经通过恒信钱庄的汇款渠道交给了各个将士们的家人。但他们这的确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一个月里,他们都在奔波行军。曾经进入京师得到褒奖功赏的兴奋劲头渐渐消退,不能开战又要****紧逼的高压让将士们疲倦不堪。
这个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被耍了,后路出现了超过两万偷袭而来的清军,这如何不让众人恐惧?
第一次,皇家近卫军团的将士们对自己能否一直保持不断的胜利感觉到了怀疑。
悲伤的气氛开始萦绕整个军营,尤其是面对西面杀来清军的第一团将士。
石敢当依旧是迷迷糊糊的,他也得到去传令的任务,作为军中身量最高的大汉,他方才临时充当了观察战局的任务。但当观察完了敌情以后,忙碌的将官们却忘了这个人的处置,直到最后夏晨见传令兵稀少,便将这个大高个当作传令兵去掷弹兵队传令。
作为军团中的精英兵种,石敢当对掷弹兵队算是颇为熟悉了。他刚刚加入军务的时候就因为手长脚长,臂力过人而被特批进入飞熊团的掷弹兵队。
这支从全军之中优中选优出来的部队听闻西面来了两万清军以后,纷纷不为所动,只是说道:“我部已经即刻准备作战,这就出发。”
“行啊,一起走!”石敢当大笑着。
掷弹兵队进了西面的战场时,忽然间一阵目瞪口呆。
此刻,遵化城附近少见的原野里,到处都是躬身劳作的人。这里不仅有近卫军团的战斗工兵,也有加入此间的民夫。他们装备齐全,一水的铁质农具,一筐筐土对在地上挖出,也不知用了几日功夫,西面竟然坑坑洼洼的,全都是一圈又一圈的壕沟。
这一道道如迷宫一般的壕沟将整个战场大部分地方全都挖空,每个三十步上仅存几个没有挖空的地方,上面赫然都是一个个的炮台。一门门虎蹲炮备好了霰弹。
看着看着,石敢当不由地走了过去。只是一路走到战场边缘的时候,石敢当忽然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