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话 幽魔之门
依照屠暝原本的计划,他先暂时困住魔尊,同时集中优势兵力攻打魔域,以手中的魔尊和驻守魔域的魔后母女互为牵制,从而达到用最小代价争取胜利的目的。
然而,魔尊的逃脱无疑会成为这场战役最大的变数。魔域被围一时半会儿即便破不了城也出不了纰漏,所以屠暝调转方向亲自去追魔尊,留下寒羽坐镇前方。
魔尊将屠暝一路向东引到魔界外围,身后就是仙家的结界之墙,结界的另一边正是幽魔谷。
魔族不得攻击仙家结界,仙家也不能主动攻入魔界,千年以前先魔尊卫兰和天帝立下的约定魔尊和屠暝都非常清楚。
屠暝以为魔尊已无路可退,于是露出胜利者轻蔑的笑意,
“别挣扎了,凭你这仨瓜俩枣的侍卫是无法和我身后的大军匹敌的。束手就擒吧,至少还能保他们一条命。”
魔尊脸上却无半点畏惧,他转头看了看左右,对屠暝道:“他们的命我自然要保。不仅如此,你身后尽数是我魔族儿郎,”说着他抬手指过去,“他们的命我也要保!”
魔尊深知,如今的魔族早不比从前繁盛,所以他接手后一直休养生息,并且接纳如志怪族人这样的外来移民,为的就是扩充人丁。所以,即便是大敌临前,他还是制定了尽量减少损耗的战略。
屠暝可想不到这些,他歪了下嘴,不爽道:“他们可都是我的兵。他们的命我说了算。”
“他们也是我魔族子民。身为魔君,我必须护佑他们。”
“魔君?子民?”屠暝狂笑道,“凌秀子,你一个仙门弃子凭什么当我魔族的家,做我魔族的主?我今天就是来修正这个错误的!”
“只有强者为王才能护佑一族安定。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就用实力说话。要是不敢,就别逞这个能,让你的大军护卫着赶紧逃命去吧!”
魔尊与屠暝打了上千年的交到,对他的脾气秉性可谓了如指掌,他故意放大音量,让这些话响彻上空。屠暝果然被激到,挺身来到魔尊对面。
屠暝听说过凌秀子为仙时的事迹,知道他曾是仙家算得上厉害的角色,可也清楚他洗仙池归来勉强捡回条命,康复之后才重修的魔道,如此算来也不过千年修为,还不如自己呢。
从前,屠暝并没有见识过凌秀子的真正实力。凌秀子也的确有意隐瞒。毕竟,他从仙改魔,即便许多仙家术法得其要领,并且一直在探索仙魔灵力相互转化的方式,却只能暗自修习,直到遇到化羽才让坤阳大神的琉璃真火重见天日。
屠暝不明真相,便这么不自量力地把自己交到凌秀子手中。
凌秀子只想擒贼擒王,不想累及其他魔兵,至于寒羽那小子,念其年少无知,自己对他又的确有愧在先,姑且好好教训一顿,也打算饶他这一回。
这一切凌秀子都计划得很好。
为了彰显自己的神威,屠暝鼓足一身灵力,挥舞着他那硕大的狼爪棒冲着魔尊狠命砸去。此时,魔尊手心中的琉璃真火已经在悄然跳动,他只想让屠暝离自己更近一些,好缩短攻击半径以防真火的威力伤及其他。
此时,司剑带着一队天兵正巧赶到。从半空中俯视,就见一股强大的灵力正朝着结界方向袭来,与此同时她注意到了那闪烁的火光蕴藏着可能更猛烈的杀伤力。
天兵出征随军都会有一位军正使,使官虽然仙阶不高,却可直接上报天帝,完全不受仙武司的制约。
不等司剑弄清楚下面具体发生了什么,身旁的军正使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催促。司剑首次带兵,本来就有些不得章法,加上一旁有人喋喋不休地重申着帝令,于是脑袋一热下令发动进攻。
屠暝的狼爪刚刚来到魔尊面门前,冰蓝色的火球已经推到了他的腰腹处,随着一道刺眼的亮光,他甚至来不及感受灼热和疼痛。
魔尊拿捏着力道,保证这道火光只会将他身后的军队掀翻,即便是排在前面的也只会不同程度地受些皮肉伤,都不至要命。可是,就在他推出火球的一瞬,另一股强劲的灵力冲破他身后的结界突然袭来。
结界被冲破释放出的能量联合强大充满攻击性的灵力,成为了琉璃真火的助力,一时间冰蓝色的火球穿过屠暝的身体后没有衰减反而猛然变大,颜色也变成刺眼的亮白色,携着能够融化一切的灼热瞬间释放,半数魔兵刹那化为灰烬,余下的也受伤惨重。
这是真火第二次在自己手中失控。凌秀子一时间愣在原地,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眼中只有火焰、浓烟和魔兵行行种种惨不忍睹的模样。
那一刻凌秀子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宝阁殿的火光,为什么会这样?
他愤怒地向后一轮胳膊,手中残余的火星在怒火的加持下携着强劲的灵力释放出去,正撞上赶来的司剑。
司剑被一股强劲的气流向后冲去,飞向幽魔谷。一个瞬间,幽魔之门突然打开,巨大的力量吸着司剑的身体,她感到有无数只手正在抓着她将她拖入那道深渊。
这一切当然不是巧合。
幽魔境是仙家集合众神之力才打造出的虚化境,而它的主创者就是天帝,整个仙界创造虚化境最强的神。虽然到了上仙品阶就会被赐予打开幽魔境的权限,可以随意流放犯人,但是整个仙家真正掌控着幽魔境的只有天帝。
当时,天帝在给司剑的诏令上下了一道隐藏的符令,当她接近幽魔谷的时候就会触发幽魔之门,从而将其流放。
司剑看着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弱,幽魔之门的开合只在转瞬。就在亮光完全消失的时候,一个身影如离弦之箭飞了进来。
幽魔之门彻底关上了,短暂的昏暗之后周围逐渐亮了起来。
司剑看着面前化羽那紧张的神情,方才的慌乱突然一扫而空。
“你怎么来了?”
化羽却没回答,打量着司剑反问道:“你怎样,没事吧?”
司剑晃了晃双臂,“我没事。倒是你,我可不记得点过你这号兵。”
见司剑还有心情开玩笑,化羽才放松下来,他看着四周一片空旷毫无生气,“这是什么地方。”
“我想,这里应该就是幽魔境了。”
“幽魔境?是流放犯人的地方?”
“没错。”
“那我们赶紧离开吧,出口在哪边?”
“幽魔境可是有进无出的。”
“什么叫有进无出?”
“不然,怎么叫流放地呢?”
化羽看司剑言语神色都很淡定,只觉得她在开玩笑,但又不像她的风格,于是不无忐忑地回道:
“那是对犯人,你可是上仙。何况,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了?”
的确,司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触动了幽魔之门,这一切都是意外,可是身为主帅她怎么可以凭空消失,置全军将士于不顾?
于是,司剑且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冲着飞进来的方向催动术法。然而,仙法释放出去就像打在棉花上,半点反应也没有。司剑从不同方位试了几次都是一样。
化羽忙建议,“你教我该怎么做,我们合力!”
司剑摇了摇头,“自晋为上仙被授予开启幽魔境权限之时起便被告知,一,幽魔境内没有回头路;二,这一路有去无回,一旦流放除非幽魔境崩塌再无出去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就算是被流放了?”
司剑点点头,“虽然有些荒谬,但看起来是这样的。”
“哪有自己流放自己的?你不是说幽魔境崩塌就能出去吗?要怎么做?”
“想什么呢?幽魔境建成倾注了仙家无数神尊的心血,且不说就凭你我有没有能力将其毁坏,就算是可以,这里一旦出事,所有被流放的妖魔便会瞬间散于世间,后果不是你我可以承受的。”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们是没有了。不过,或许天帝和诸神能有办法。”
“也是。这么大的事故天帝自然要过问。看来,我们只能坐等救援了。”
如此说来,虽然暂时出不去却也不至于绝望。于是,化羽开始有心情打量司剑。今日,她穿了桃坞内见过的那件盔甲,果然飒爽英姿一时无二,惹得化羽竟有些失神。
他的目光惹来司剑的主意,于是说道:“若是无事,便静心凝神。”
化羽刚想回应,突然周围晃动起来,紧接着空间开始快速向中间收缩,来时的方向已经化为一条线紧跟着消失了。
司剑和化羽一看不妙赶紧快速奔跑,身后的空间急剧收缩,他们就全力向前,直到晃动消失,他们来到一片开阔地带,再回头身后只有无穷的黑暗。
原本打算原地等待救援,却被逼着向幽魔境深处走去。司剑说过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原来是这样。
举目所到之处皆是一样的景象,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沙海。
脚下的流沙正在快速地吞噬着脚面,他们同时意识到,如果静止就会被掩埋,在这里只有不停地移动。于是,他们向着沙海当中走去,远远地竟看到一席红纱在整片沙海中尤为醒目。
离得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纤细的腰身,窄窄的肩膀,看起来年纪不大。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被种在了沙里。
被流放至此的不是鬼魅就是妖邪,所以见到什么奇形怪状的都不为奇。
可是,就在他们走近的时候,那红衣女子突然转过脸来,那一刹还是把化羽吓了一跳。
首先,她的头颅直接在脖颈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动,再者那张脸满是皱纹干瘪得如同一具干尸。
司剑在地府近五百年时间里见过多少亡魂厉鬼,却还是禁不住被这张脸惊了。
就在他俩同时愣神的时候,那干尸般的脸突然开口说话了,“终于来了一对儿。”
不过是突然的惊吓,这两位怎么会真的被眼前这个怪物吓到?
就听化羽先说道:“什么叫终于来了一对儿?”
那干尸却皱着鼻子狠狠地吸了两口,“没错,是一对儿的。”
一句话,让司剑和化羽同时一阵脸红,彼此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又赶紧避开。
司剑抢先一步,质问道:“你是什么妖怪?”
“我叫红姑。”
“红姑?”司剑轻轻“哦”了一下。
“你知道这怪物的底细?”化羽凑上去问道。
“古籍《百妖志》上有记载一种妖,喜穿红衣,以年轻女子样貌示人。”
“年轻女子?”
“是的。她们以吸食情侣的真爱元气保持容颜。伤害不大,所以不算穷凶极恶的妖。”
“就是说她们并不伤人性命?”
“被吸食的情侣性命是无碍,只是相爱的元气被吸干,自此不会再有情愫。”
“恶毒!”
化羽突然脱口而出,让司剑都有些猝不及防,只能用解释掩盖情绪,
“据说,这一种族灭绝已久,不想竟在这里碰到。”
不等化羽回话,那红姑竟然接上了话茬,“世间真爱越来越少,我们没有吃的可不是要亡族。要不是碰到你俩,估计我也要交代了。”
说着,那红姑身下的沙突然快速移动起来,就见红姑半张脸都是张开的大嘴冲着他们便扑了过来。
红姑再快能快过这两位?司剑和化羽各自闪向一侧避开了这一击。
化羽忙说:“红姑,你确定没有搞错吗?”
“我红姑再饿也不会饥不择食。只有真爱元气才能让我恢复容颜。”红姑说话间脑袋已经转了过来。
化羽却转头看向司剑,“你说这妖怪的话靠谱吗?”
司剑的心弦被化羽这句轻轻一拨就撩动了,这一回她没有逃避,而是回了句:“反正,我是信了!”
那一刹,化羽的心脏差点从胸腔中蹦出,这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告白,既意外,又似乎不那么意外;既欢喜,又似乎忘了欢喜该有的样子。
“我也信了!”他大声回应道,“那么,我们就不能让她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