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卖主有原罪
柯守意在边上道：“王廷都严令禁售的东西，我们守法护法，肯定是不敢碰的。只知青芙庙香火鼎盛，没想到啊，它背后还有这许多龌龊！我们真是为遇难的妖民感到心痛。”
柯严敬正色道：“殿下，我柯家也想为遇害的妖民略尽绵薄之力……”
伏山越抬手打断：“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怎么能让柯家出钱？区区一点抚恤，我赤鄢还负担得起。”
贺灵川看他们三言两语就把话题绕过去了，心道厉害。
柯家与青阳国师过从甚密，怎可能对于不老药桉一无所知？不过青阳国师已被天宫怀疑，柯家现在应该也想与她划清关系。
苦于办不到而已。
他干脆接过话头：“柯大人，我听说墟山的山泽，这一百多年来专由我们柯家供奉？”
“是啊。”柯守意笑道，“承蒙岨炬大人不弃，吃用都由柯家提供。”
贺灵川好奇：“山泽大人不是人，不知它平时吃用哪些，胃口怎样？”
一头岩火怪物喜欢吃什么，它能有味觉么？
伏山越瞪他一眼：“这能随便问吗？”来，赶紧说说。
柯守意大度道：“诶，事无不可对人言。柯家供奉岨炬大人多年，这些早就不是秘密，大伙儿都知道的。”
伏山越笑容不变，心里暗骂一句mmp。
他早年混迹灵虚城饱受排挤，这些细故他是真不知道！
“岨炬大人喜食奇异矿石，越是稀罕的越好。如是天外陨石中提炼出来的特异金属，对它来说就是第一等美味。”柯严敬代为讲解，“若说矿石是主食，那么各种上年头的灵木对岨炬大人来说就是零食，此外，它也喜欢山脉之血、石血等物当左料。”
“听起来，收集这些东西很不容易？”
“只要岨炬大人喜欢，柯家人奔赴天南地北，就是为了搜寻这些。”柯守意叹了口气，“就说十年前从东方收来的青灵金，岨炬大人吃过一次念念不忘，总是责成我们再找。但那是天外陨石中提出来的宝贝，可遇不可求。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发现第二块。”
贺灵川听得明白，岩火怪物口味刁钻，除了柯家，其他人很难找到它满意的食物。
这种难度就是护城河，把其他权贵挤出竞争行列。
柯家在灵虚城地位稳固，这也是原因之一呵。
“霜纹铁、白茹银这种稀有矿石，一次得奉好几百斤；如果是普通矿石，那一次就要数千斤。”
他继续好奇：“那么岨炬大人不吃人吗？”
其实许多妖怪还保留着吃人的习惯，理由也特别简单：
基本没毛，皮还薄，吃起来不费劲。
柯家父子哈哈大笑：“对岨炬大人来说，人肉能有什么益处？”
“那么岨炬大人应该很喜欢天玑峰的问道树，或者宝树王？”
“那棵问道树是它的老朋友，交情匪浅。听说早在岨炬大人开启灵智之前，它就存在了。”柯严敬接着道，“问道树的枝叶，它早就不爱吃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吗？
“至于宝树王的枝叶，我们真去求过。”柯严敬笑道，“宝树王大度，也真地给了。”
贺灵川又问：“柯大人是在家供奉，还是带去摘星楼供奉？”
柯守意脸上闪过一丝愠色，显然他的涵养功夫不如青阳国师，露相了。
柯严敬则是道：“贺骁说笑了，天宫从来都要求我们去摘星楼供奉岨炬大人。我家哪敢越雷池一步？”
伏山越轻咳一声：“贺骁是异国来的，不清楚灵虚城这些规定。”
“天宫就建在墟山，岨炬大人既是墟山的山泽，也是天宫的守护者，身份十分特殊。”柯严敬这才道，“因此天宫才让我们专门打理岨炬大人的吃用。”
“原来如此。”贺灵川失望道，“我去过摘星楼，都没见岨炬大人露面。”
“它时常在墟山深处沉睡，只有食用供品才会出现。”
贺灵川叹了口气：“我们只能在岩池见到它么？去别的地方蹲守有没有机会呢？”
柯守意笑了：“岨炬大人不喜欢与人类打交道，通常不会显露人前。”准确来说，山泽根本不理会普通人，都懒得冒出来看他们一眼。
柯严敬却道：“传说天玑峰有洞府直通山底熔洞，说不定……”他耸了耸肩，“不过这几百年来，大伙儿把天玑峰周围都找遍了，土坑水塘石缝都不放过，但一无所获。”
伏山越哦了一声：“是了，天玑峰的树洞里是温泉。”
温泉就形成于地热。
其实贺灵川心底明白，天宫这是不愿意让岩火怪物与外界多接触，免得为外人所乘。岨炬本身心眼儿就多，与普通元素怪物的敦厚不同，要是伙同他人暗算天宫，真够灵虚城喝一壶的了。
但这事儿是防不住的，好在天宫有聚灵大阵，岨炬也翻不了天。
柯严敬不想再延伸这个话题了，于是对伏山越道：“我家与赤鄢后面还能有好多合作，谈谈？”
伏山越欣然同意。
等他们离开柯府时，天都已经黑了。
伏山越坐在马车上，暗运真力将酒气排出去，脸很快就不红了，但车厢里的酒味儿却浓郁起来。
贺灵川扯开窗帘，让晚风带走酒味儿。
“原来柯家想嫁个女儿给你。”方才在梅园里，两人“偶遇”四五名柯家女儿，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妆容细致、美貌动人，看见伏山越就未语先笑，含羞带怯的模样我见犹怜。
后来柯守意才隐晦透了点意思，想和赤鄢国君当亲家。
伏山越已经是太子了，不出意外继承大统，柯家在灵虚城的地位就更加稳固。
“也无不可，但她们得带着柯家的钱陪嫁。”伏山越笑道，“我可以腾个妃位出来。”
按理说柯家之富有在灵虚城数一数二，本身又得天神赏识，应该大权在握才是。然而并没有，灵虚城的老贵们依旧从骨子里看不起柯家。
在他们眼里，柯家就是个背叛旧主的暴发户，哪怕已在灵虚城熏陶一百多年。
因为他家的富贵是靠着卖主卖国换来的，根源不正。
这就叫原罪。
灵虚城六百年来养成的门第风流，连柯家都无力融入。
那么跟藩妖王结成姻亲关系，对于柯家的地位就会有显着的提升效果。
这便是权势与金钱的经典结合。
伏山越又打趣道：“方才在梅园里，我看柯严敬的小妹总是偷眼看你。你有没有兴趣？”
富贵人家比猪都能生。柯家原本在渊国就是望族，又在灵虚城保存了元气下来，历经百余年繁华，到现在已经是近三千人的大家族，还不算旁支远系。
这么多豆蔻年华、青春荡漾的漂亮小娘子，和春花烂漫的园子相得益彰，实是让人心动。
这些柯家的女儿，眼里也有两个少年郎。虽然是一样的英挺帅气，但伏山越身份贵为赤鄢太子，收获的关注自然更多。
贺灵川摇头：“高攀不起。”
“我可以勉为其难撮合一下。”
“真不必了。”或许是因为渊国往事，贺灵川对柯家天然没什么好感，“富贵女儿家，不好伺候。我赚这点儿钱，人家看不上。”
他紧接着问伏山越：“我方才问供奉之事，为何柯家父子脸色难看？”
“这么多年来，灵虚城始终有个谣言，就说柯家私供墟山山泽。”伏山越笑道，“柯家几次出来澄清，也请天宫派人来搜过，自证清白。然而这谣言至今隐隐还在呢，你一提起来，柯家心里就烦。”
辟谣跑断腿，嘿。“所以，他家到底有没有私供岨炬？”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我觉得，他家犯不上。乖乖去墟山上供奉，不就好了么？死心踏地听天神的话，柯家才能保住基业长青。”伏山越端茶漱口，“只不过柯家实在有钱，在灵虚城又树敌不少，难免被说闲话。嗯，你这么关心墟山的山泽作甚？”
“好奇。”贺灵川悠悠道，“灵虚城风调雨顺几百年，却在十多年前突发大地震，听说就跟墟山这位山泽有关。”
“嗯哼。”伏山越点头，“那时我就在灵虚城，记得帝君雷霆震怒，柯家被严厉责备，他家玄晶矿脉的开采权也险些被收回，多亏天神出面调停。从那以后，柯家就过得不如从前快意了。”
“兹事体大，柯家怎会那么不小心？”
“谁知道呢？”伏山越耸了耸肩，“因为这事，柯家好几个供应商都被下狱处死。”
这个夜晚，有星无月。
贺灵川在自己的院子里酣畅淋漓练了半个时辰的刀，直到收手时，桃树的树干上就多出了四道横线。
镜子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要办的四件事。”翩想山庄现在有别人的耳目，他就不明说了。
刚到灵虚城时乱花迷眼，但经历这么多波折以后，贺灵川接下来要办的事务就渐渐明晰：
首要任务，也是最重要的任务，他必须从摘星楼拿走大方壶的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