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9. 烈日下的愁云 其三
赛场上分为许多不同的项目，预选赛经过非常细致地安排，七天的赛程排满，观众们可以一直有的看。
查尼稍事休息几日，待几轮初赛有了结果之后，第七天的赛场比较热闹了，他再次携皇后一起出席。
这一天仍然有很多人请求觐见帝国的新皇帝。查尼继位的消息传遍了帝国四境，关于他的各种美谈也广为流传，许多住在远处的贵族借这次机会前来只为一睹为快。
这一天看台上全都是人，每一层台阶都坐满了观众。而这一天的赛事是一场余兴节目，团体之间的格斗，一场小规模的步兵冲锋。
蓝绿双方各派出一百人参加，对人员没有额外限制。小的骑士团总人数都不够，非得这两家大的骑士团才行。为了比赛，双方也从从亲信的战队里借调了一些身强力壮的战士。可以说这不是单一的队伍之间的较量，而是一场不同力量之间的混战。
说这是余兴节目，因为规则没有那么明确，摔倒者判定为“阵亡”。但由于人太多，现在大概率会乱成一团，观众们会为最后的胜利者疯狂欢呼，所以才说娱乐的气氛更重一些。
蓝绿双方素来是老对手。荣耀骑士团遇跟深蓝色旗帜的勇武骑士团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决战，每每在关键时刻荣耀一方总是略胜一筹。因为以往的比赛，他们也结了不少宿怨。
今天只有这两家参与争斗，看台上很容易形成激烈的气氛。皇室背后的军官们整齐划一地佩戴着深蓝色的应援丝带。
“那么整齐，商量过的吗？”希林很奇怪。
“勇武骑士团中很多教官都是退役的军官。他们与帝国的驻军有天然的联系，军官们一向都站在他们一边。”查尼司空见惯。
再看前面的贵族们，就五花八门应援谁的都有了。比较大的家族固然是支持自己家的资助的战队，他们佩戴的应援丝带五颜六色的。只是，这其中鲜有绿色的。那支规模庞大的骑士团永远属于帝国的平民百姓。
“那么陛下呢？您有自己支持的队伍吗？”
“传统上来讲，皇室应该和忠于自己的军队站在一边。皇帝通常都是勇武骑士团的支持者。”
“噢……”
“不过，如果皇家的骑士团下场，我就支持自己的亲兵卫队。”
“呵，但愿不会出现这种场面！”
“怎么，对自己的下属没信心？”
“我只是不想看到那些漂亮的盔甲罩袍在泥地里打滚儿。”
再看场下，今年团体赛双方势必要分个你死我活。两百多人摩拳擦掌互相虎视眈眈。队员之间心照不宣，偶尔用手势交流。他们各家队伍之间的恩怨，肯定不是两种颜色能够说清楚的。
毕竟是比赛，规定只能用未开刃的刀剑，不能使用长杆的锤子或斧头。
双方都穿得跟罐头一样。希林居然找到了罗尔。他的盾牌上绘制了家族的徽记——一只布谷鸟。
绿队的总人数超过蓝队三倍，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精心挑了最为精锐的选手。观众席上，更是排山倒海的绿色丝巾手帕。兴奋的人群挥舞着应援色，竞技场的看台成了一片海洋。
这时有参赛队伍的人请求觐见，希林在远处就把那个人认出来了，朗多骑士。
“他来做什么？”
“怎么，你认识？”
“昔日在骑士团的直属上司。”
“那么你去摆平他咯！”
查尼让希林出面。他的意思是，最好三两句话把他打发走，皇帝没有精力过问每个人鸡毛蒜皮的小事。少年从座位上走下来，将焦急的朗多骑士拉到一边。
“怎么了，你也有事要见皇帝？”
“不不、你来的正好，我其实就是想找你。”
“找我？”
“给！”
朗多骑士递上一条鲜绿色的丝带。
“干嘛？”
“为我们应援啊！你也曾经是骑士团的一份子，现在你的兄弟们在场下拼搏，我们一起给大家加油助威啊！”
“这……”希林犹豫了。
“怎么，你这么快就不在乎自己的骑士团了吗？”
“朗多骑士，我现在是皇帝的骑士，不方便私自支持任何一支队伍。”
“什么？！”
朗多骑士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嚷嚷起来。
“怎么，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出身，不和我们站在一起了吗！当初如果不是我拉你一把，给你个见习的位子，你又哪来的今天？哦，差点忘了，你现在也是个骑士了，我是不是得喊你一声大老爷了？希林洛斯·高高在上·加兰德老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还不是这个意思？小小年纪的居然还有两副面孔啊！我就知道，你已经看不起我们了！王公贵族全都看不起我们，我们都是泥腿子队伍。本来以为你混上去了能给我们长脸，哪知道你小子第一时间就把我们踹开了！”
争吵的声音很大，皇帝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边嚷嚷什么，过来！”
查尼把他们俩喊过来。当着皇帝的面，朗多的脾气收敛了一点。
“陛下——！”
他将绿色的丝带呈上来。
“这是我们荣耀骑士团的应援丝带！我们是帝国最大的骑士团。请问观礼台上，有谁愿意为我们应援吗？”
查尼垂着眼睛看看。他自己当然不会改变阵营，帝国的诸位武将是他的立国之本，这一点无法动摇。
“你们当中有谁，愿意为荣耀骑士团应援吗？”
皇帝喊了一声，诸位贵族面面相觑。
“应援有什么讲究吗？”
有个尖锐又唐突的声音插话进来。查尼一笑，讲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妻子茜茜缇娅。
“没什么讲究，谁喜欢就戴着。”
“怎么戴都行吗？”
“嗯，怎么戴都行。”
“那就给我吧！”
朗多骑士百感交集，差点就当场痛哭了。那个女人，是茜茜缇娅啊——他梦里的女神！
当初他爱慕那个女人，却遭到同僚的嘲笑。现在想想那些人多蠢！这个女人，是能当上皇后的女人。她坐在那，光彩照人犹如女神一般，世界上也只有她配坐在那个位置。
如今，她竟然主动接受了应援丝带！
“你真美，尊贵的皇后，我的女神！我们会为你献上胜利！”
朗多骑士感激涕零地离开。茜茜缇娅把丝带打个蝴蝶结系在头上。不多时，偌大的会场下传来雷鸣一般的尖叫。人群中又涌动起一片绿色的海洋。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茜茜缇娅还有点害怕。
“因为你选择支持绿队，他们很高兴啊！”
“就因为这一根丝带？”
“对啊。你可是皇后。”
查尼拉着茜茜缇娅的手轻轻一拍。
“皇后头上的丝带，份量很不一样呢！”
“是吗？哼哼。”
茜茜缇娅颇有些受宠若惊，表情还有些腼腆。她望着涌动人群，心中也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来。她站起身，朝人群挥一挥手。
果然，整个竞技场上近乎十万人同时给出了回应，响起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
“真的是因为我……”
“当然喽。”
查尼把她拉回座位上。
皇帝一挥手，示意比赛可以随时开始。裁判挥动手中的长杆，双方人员在喊杀声中勇往直前。
打就对了！
这场比赛太过精彩，连排队等着觐见皇帝的人也都踮起脚跟观望。
双方的白铁罐拼命撞上去，靠体重和速度撞击对手，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人，最后所有的人都挤上去。
“诶，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茜茜缇娅第一次看比赛，有点莫名其妙的。
“我以为会是更好看的厮杀呢……”
“人多的话就会这样。看起来很混乱，但是他们内部之间有紧密的配合。”
查尼稍微知道一点门道，他指给皇后看。前面的人负责短兵相接，用的近战武器；后一排的人紧紧挤着前面的人，用长柄武器夹击。
一轮冲锋过后，近乎一半的人都倒下被判定为“死亡”。这些人要躺尸到比赛结束。靠着紧密的配合，绿队几个身型中等的选手硬是把蓝队里独自横冲直撞的大块头团团围住。
观众席上爆发一阵小高潮。被团团围住的大块头可都是蓝队的主力，这次稳操胜券的还是绿队。
靠着速度、力量和配合，绿队这边又放倒数名对手。绿队一向专精赛场，派的是精挑细选的战士，靠着团队配合各取所长。蓝队那边明显人员明显有些个人风格，几个孤胆奋战的大块头互相之间没个照应。
凭借冲撞后的人数优势，绿队迅速分化敌人，几个大块头全都被包围，剩下零散的队员也被逐个钳制。
“罗尔在那，他还站着呢！”希林从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朋友。
罗尔能进这个围栏里，说明他在骑士团混的风生水起。他没有参与合作围剿，而是作为侧翼钳制敌人。他钳制的对手，还是蓝队里面最瘦小的一个。
比赛逐渐陷入僵持。弱小的家伙陆续倒地躺尸。几个大块头非常勇猛倔强，紧紧抓着木质围栏死撑。哪怕一群人围着他打也绝不低头。
只要不倒下，比赛就没输。难不成他们还要等绿队打累了认输？简直是困兽之斗。
赛场中央还在动的就是罗尔和他的小个子对手。
“这小家伙怎么跟希林洛斯一样难缠的！”
可能是怨念太深，离着老远居然都听见了罗尔抱怨的心声。希林不禁苦笑，自己怎么给人留下了如此印象……
“打——！干他娘的——！”
角落里一个大块头给自己的小队员鼓气。
围剿他的绿队骑士又飞来一击，落在大块头脑袋上。没事，天塌下来有头盔顶着呢，胖子凶恶地朝对手吼了一声。
僵持不下的队员们难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二人身上。他们在此打赌，整场比赛的荣辱就看他们的表现。
“加油啊！不要怕他！绿队的都是软蛋！”
观众席上也传来蓝队粉丝的呐喊。茫茫一片绿色旗帜的海洋里，就有那么一小排挥舞天蓝色旗帜、敲着鼓的后援。
蓝队的小个子真是勇猛，而且还机灵！罗尔追击得手忙脚乱，很快就从一开始的勇猛陷入到忙乱之中。他的进攻慢下来以后，小个子反倒还有充足的耐力。
“罗尔还是不行，太轻率。”
在不远处观战的老骑士们议论着。
“罗尔还需要更多的练习。不过这一场的胜负已决，不会因为他的胜负出任何差池。”
“嗯，是啊。”众人表示赞同。
再看场地中央两个人，都拼尽全力。他们关心的已经不是胜负了，都一心想着对方的屈服。围栏里的选手纷纷叫好，躺尸的队员也撇过头来助威。
罗尔对着小个子头盔上又一次猛击，小个子则俯身冲撞罗尔的腹部，抱着他一同倒地。围栏里的裁判举着小旗，示意二人同时倒地。
规则就是规则，倒地判定为“死亡”，一起倒地，那么双方都结束比赛。
信号旗挥舞了三圈，二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只见他们缠斗在一起满地打滚。
裁判喊了半天，他们不为所动。被困的大块头也给自己的队员加油。
看来没有夺得心悦诚服的胜利，双方都不会罢手。
小个子什么都不顾了，紧紧抱着罗尔缠着他的脖子。罗尔手里还有刀，不停地敲击对手的头盔。二人僵持了十余分钟，终于小个子不行了，手上渐渐松开。
罗尔得以脱身，一脚踹开对手。
“终于胜利了！我可不是拖后腿的罗尔！”
他爬起来，朝着对手头上最后一击。短暂的亢奋过后，罗尔突然双脚腾空……
他这才注意到，有一双手拎起自己的铠甲，把他整个人都举了起来。
“怎么回事？”
“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朋友！”
讲话的是蓝队块头最大的家伙。他突破重围冲了出来。
“绿队的卑鄙小人！靠着玩弄规则取胜的懦夫！”
说着，大块头抡起罗尔，把他头朝下扔出了围栏。
真的扔出去了！
远远地观众席上就看见一个绿色的人飞出去了！所有的入都看呆了，谁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上万人的角斗场竟然就安静了一分钟。
“犯……”裁判话没说完，大块头一拳上去，将裁判击倒在地。
“懦夫——！骗子——！”蓝队的大块头指着绿队的队长怒骂。
话说原来这位就是蓝队的队长。因为他们队伍的人数有限，队长亲自下场。可不像绿队那样还有观战的特权。
绿队这边也有点慌。
“罗尔！”朗多骑士跑去扶起他。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则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
“哈哈，这个有意思。终于有点比赛的样子了。”
素来对运动毫无兴趣的查尼，终于露出来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