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双狼相争
虎嚇都快要咽气了，竟然一点悲伤的气氛也没有。他有些生气有些不爽，一抿嘴，反问道：“没人告诉你为什么？”
“我父母都不在了，谁来告诉我。再说这个叫法，分明就是你起的头。”迦兰德把问题又抛回去。
虎嚇喘口气，又攒了点力气勉强开口：“哼，想不到，居然还要我来告诉白狼的后人！小白狼，你的确骁勇善战，看在你与我并肩而战的份儿上，我告诉你吧！”
虎嚇又休息了好久才开口，迦兰德真怕他话说一半的时候断气，手里捏的一把汗。
“狼是我们荒原民族的图腾，是我们的祖先。”这个是废话，大家都知道。
“你母亲是部族的公主，她降生的时候，巫祝预言她会嫁给狼。”虎嚇遥想当年，“我们家族是部族里最大的家族，我的哥哥叫做孤狼，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订婚。那个时候，至高无上的荒原大首领带着兵马在前方征讨，妇女和儿童就赶着羊群跟在后面。”
“有一天，据说你母亲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通身雪白的巨狼，一口咬死了灰狼。而那一天……”
他断断续续地说：“我们围困一座孤城已经月余，城内断水断粮眼看就撑不下去。我们撞破城门冲进去，我哥哥在前我在后——”
“城里，他们的领主也带着兵冲出来。那个领主穿着白袍银甲，身骑一匹白马，一枪刺穿我阿哥的胸膛。我眼见着阿哥断气。那个人，就是你爹。”
“我们分明已经胜券在握，你爹不过是困兽之斗。而你母亲，她竟然不顾家人的阻拦，一个人跑来战场上阻拦我们。她认定了你爹就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夫婿，其他什么她都不在乎。”
“后来……”后面的事情虎嚇也懒得说了，“后来就有了你这条小白狼。”
“我父亲最后投降了？”
“嗯。”
“但你们还是杀了他，不是吗？”
虎嚇先是一惊，然后坦然地点头。
“对。毕竟有阿哥的仇在先，我不可能容忍和他一起生活。”
二人都各自感叹，当年的事情，已经无法用简单的感受来描述纷乱的心情。
“你恨我吗？恨我的话，就把我杀了吧！”
迦兰德冷笑一声：“你这老家伙，都快要咽气了，怎么还想卖我人情？”
虎嚇也冷笑，没有继续说话。
“我不恨你。至少在父亲的事情上，并不恨你。为了报家族血仇，做什么都不过分。”
迦兰德这话是发自真心，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父亲太冷漠了，“而且我担心，你会不会恨我……我可不会伸着脖子让你杀的。”
“什么？”虎嚇原本没有生气的脸，猛然惊觉，他瞪着眼睛，从少年的口吻中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兆。他仔细看着迦兰德坚定、毫不迟疑的目光，就像当年他颤抖着目睹少年的白袍领主手刃自己的哥哥一样……他意识到一个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嘎里……你、你杀了嘎里？”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尽管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说出来让我更好受一点。”迦兰德面无表情。
虎嚇激动起来，吃力地喘气。他受了致命伤，过不多时就会咽气。眼下的愤怒只会加速这样的过程。挣扎了许久，他又看看迦兰德，好像回光返照一样，面容安详平静，奇怪地问：“你身边的，那是谁？”
迦兰德也非常奇怪，这大叔该不会疯了吧！不过这会，确实有个人跪坐在他身边，还温柔地拉着他的手。他还以为是扎卡力。转头一看，那人正端坐着，浅浅地微笑。银白色长发垂下来，一直铺到地上。
“撒耶坦？”迦兰德大吃一惊。这些天他几乎都要忘记撒耶坦的存在了。每当众人聚集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撒耶坦的存在。撒耶坦不是只和自己独处么？他一度觉得撒耶坦是自己妄想出来的产物。
此刻，大将军也能看见他？
撒耶坦纤细、修长的手正搭着迦兰德的手。手背上感受到他冰冷的体温。
“不是说过不可以触碰你么……你怎么主动来碰我，还出现在别人面前？”迦兰德的脑袋里充满了疑问。
他又看看大将军。虎嚇的神情激动，脸上是惊恐、是愤怒、是热泪盈眶、是咬牙切齿……怎么会这样，他看到了什么？
再看撒耶坦……哪里还有什么撒耶坦。跪坐在迦兰德身边的，是嘎里！腐烂和风化的程度很严重，迦兰德亲手刺下的伤口还历历在目。
他一个冷颤，吓得爬起来后退。
撒耶坦出现在他身后：“这么默默无闻地走向死亡？还不如死前给我增添一点乐趣！”
他一甩手，周围的环境竟然发生了变化。天空变得黑暗，不知哪来的骷髅头滚落满地。嘎里成了爬行的僵尸，缓慢向迦兰德移动。而枯骨之中，另一具高度腐烂、只剩骸骨的骷髅也站起来，他穿着部族的皮甲，手上举着弯刀。
大将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也爬了起来。或者说，他不是自己爬起来的，而是被超自然的力量扶起来的。青紫色的虎嚇与那二“人”站在一处。
而迦兰德身后也有哗啦哗啦的响声，他担心也是敌人，拔剑相向，却看到了熟悉的那具骸骨——父亲。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父亲的名字！迦兰德在震惊和疑惑中左顾右盼，这里气氛诡异，只能看到已故和将死的人，完全找不见扎卡力和其他几个人。
“我将这一幕命名为：家族之战！”撒耶坦站在远处，挥着手报幕，“荒原上的灰狼，遇到了雪山上的白狼——从父辈开始就被逃不掉的命运，灰狼被白狼斩杀，哈哈哈哈！”
随着恶魔的舞动，成群的乌鸦盘旋在战场的上空，又有秃鹫落在骷髅头边上。雪亮的眼睛盯着他们。
已然化为枯骨的父亲和孤狼，就在战场上举着锈蚀的兵器交战。双方都是骸骨，谈不上你死我活。恶魔欣赏着自己打造的剧目，眼光转向虎嚇、嘎里和不知所措的迦兰德。
“人类啊，为了仇恨而争斗吧！失败的一方化为骸骨，沦为乌鸦的食饵！”他一声令下，虎嚇发疯一样冲上来。迦兰德连忙举刀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