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跑楼的晚上
月明星稀,樟树下。
两个青年和一个精神小伙吞云吐雾,混合着月色和不远处的路灯,还能隐约可见猩红的火星。
而我蹲在他们身旁,戴着口罩蹙眉。
说起这一幕还得从一个半小时前说起,那会我刚公子刚连上麦。没聊两句我的朋友小F给我发来消息,消息的内容是一个社区宣传反诈的兼职。
我问朋友去吗?她说她今天有事明天去,我说那我去问问情况吧。
然后了解完之后我其实是拒绝的,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恰巧我的小电驴被哥哥骑走了,我便和中介说今天没有车不方便过去,明天我和我朋友一起。
中介很是热情,问我住哪?方便的话他来接我,让我留个电话。
我没好意思拒绝,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况且今天不去朋友明天估计也得去。我抱着去探雷的心态简单和父母说了下这个事就出门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有些冲击我的三观了,我有一千遍想拔腿就跑的理由,但是来都来了,就去经历一趟吧。
来接我的人有些找不到路,我问他车牌多少,他告诉我没有车牌是电动车。我一时语塞,心里已然有不妙的想法,但还是和他继续交谈。
最终我加了他联系方式,发了定位给他让他按着这个位置来就好,黑色衣服站在马路边的便是我。
好家伙,冲击三观第一幕,Action!
两个面带青涩又社会的男孩子骑着一辆黑色的电动车在我对面停下,我内心是拒绝的。
你说我以貌取人也好,说我肤浅也罢,从我第一眼看起我就觉得这两个是问题少年不能过多接触。
但是人家眼下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也不好拔腿就跑。
其中一个男孩子问我:你那个朋友呢?
我回:她临时有事,不来了。况且她来就这电动车难不成你还想一带三?
两个少年计划着,在商量要不要让其中一个蹲在前面。
从这点,我又带着些许暖意,他们好像看起来也没有坏得彻底。社会少年之所以沦落到淤泥之中,除了他们本身的原因外,定然和他们成长的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最终还是没有蹲着,他们两个男孩子坐前面,我坐最后面。我带着满头的黑线坐上了电动车,聆听着他们的对话,顺带感受着清风带来的凉意。
风吹过我的发丝,我看见了少年脊背上隐约露出的纹身。这下,我更加确定了问题少年的身份。
少年开车总是充满着不耐,一遇红灯动不动就是起哄说要撞死谁谁谁。我在身后半笑道:你们小心点,我的小命还在车上!
幸好,他们大抵只是说说嘴炮,我们安全的到达了所要宣传的小区。
这个小区我知道,朋友小G家就住这,小G是我前年在电影院里一起共事的同事,以后聊到她的话我们在细说,暂且不提。
两个少年带着我,去找招我们来的中介。这个小区楼栋分布的有些杂乱,七拐八拐才找到了汇合点。
我看着两个中介,青年模样,大约28、29的年纪。其中一个还带着眼镜,看着有点像汪涵那种。
眼镜中介指了指坐在圆球石墩上载我来的开车少年,问向我身旁的纹身少年:你那个朋友不做吗?
纹身少年有些痞气道:他有事,待会要去酒吧上班。
随后他和他朋友说了几句,让他骑车先走。
紧接着就有了我开头叙述的那一幕,眼镜中介给在场的都发了一根烟。
当然除我外,毕竟我是女孩子。我就在旁边被动吸着二手烟,这一幕我定为冲击三观第二幕,over!
那一刻,我心里隐约有了答案。这是颗雷,回头我就和小F说千万别来。今天我就当来跑楼锻炼身体和锻炼社交能力的,其实抛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之所以不跑还有一点除了没车回去外就是担心面前这个几个家伙要是不高兴想要报复我怎么办?
对于问题少年和常年混迹社会的青年来说,他们的脾气时常是不可控的。
在一根烟燃尽后,另一个中介简单和我们介绍了一下工作内容。我和纹身少年都是有些懵,询问了再三,他决定给我们先示范一下。
我拿到的是81栋的登记本,纹身少年是78栋。
黑灯瞎火,除了月光和几盏路灯,其余只剩下黑暗。
黑暗里,我看不清我自己,也看不清他们。
不过问题不大,跟着就是了!一路上兜兜转转,我们一行人在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要登记的楼房。
81栋,我和纹身少年站在眼镜中介身后,看着他的操作。一连敲了几家,我们就自己分头行动了。
这里就不过多着墨,重点挑几个记忆深刻的点说说吧。
一个热心的阿姨。
当我准备从楼梯上二楼的时候,一个阿姨喊住了我,问我是做什么的。在那一瞬间我有一丢丢的紧张,后来了解到她也是做这个登记的时候,我就释然了。
也许是阿姨十分自来熟,又或者是我看起来比较有亲和力[自恋JPG.],阿姨给了我些资源,我俩还加上了联系方式。
阿姨细心的同我介绍整栋楼户主的情况,她也是这栋楼的,住305。她说她家就不必去了,她帮我签个字。
还有哪家是一对脾气古怪的夫妻,她多次上门让他们签字,他们就是不愿意。
当时我没记太清门牌号,事后我挨家挨户敲门却是遇见了那样一户人家。里面能听见她问我花钱,但就是不开门。
一个热情的大爷。
706的住户,我记得比较清晰。因为事后我将我得到的这户资料分享给了上面热心的阿姨。
开门的是一个短发的妇女,看着精神上有些许不正常。我简单介绍了一下我来的目的,她只是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我。
我有一丝的尴尬,还好后面从客厅又走出一个人。
是个只穿了上半身衣服的大爷,大爷很热情喊我进来坐。
家里有三个人,事后我和上面热心的阿姨分享后,才得知那个看起来有点不对劲的是大爷的女儿,沙发上躺着的是他的老伴。
我帮大爷操作下载了一番,签好字拍好照片。我便点头致谢感谢他们的配合,并祝他们生活愉快。
我帮他们贴心地关上了门,门后的我长吁一口气。
唉——许是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是不免有些阴谋论。
一个没礼貌的小孩。
我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穿着校服,目测一二年级的样子。
我尽量将语气放缓,问他家里有没有大人在?
他木着脸说了一句:你是个傻逼。
我:……
心里MMP,脸上还要保持微笑。他身后走出一个大人,照例我一套流程下来,顺利拍照签字。
当我给他们关门的时候,我听见了小孩父亲对他的训话,说他刚才怎么能那样对我说话!
唉——
我心里叹了口气,这小朋友啊要教育要趁早,还好他的父亲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不然步入社会多的是人叫他改怎么做人。
一个独居的中年大叔。
我看着登记表上,其他住户都是至少两个人一起的,就这个孤零零的。
之前热心的阿姨好像说到过,一个不经常在这边住的当老板的生意人不知道是不是他。
我礼貌的叩门,手指的关节一栋楼下来怕也是有些红肿的。
门很快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大叔。从门往里看可以看见客厅的电视上正播着新闻联播,第一眼就对这个人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印象。
大叔也确实不错,很配合我工作。他说他之前下了,但是又嫌麻烦就卸载了。还说他一般不回来的,恰巧今天在。
我同他闲谈了几句,拍照签字一套流程下来,礼貌说了句谢谢还有祝他生活愉快就替他关好了门。
一个刚下班回来的妈妈。
我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我问家里大人在不在?随后她的妈妈走了出来。
我简单介绍了我自己,问她有没有了解过反诈宣传。她说学校里都要求下载过了的,只是她手机下不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眼神里有疲惫。她告诉我说,她这个点刚从外面回来,平时忙也不常在家。
那一瞬,我又生出了些许感慨。这世道活着真不容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艰辛。
照例礼貌地告别,贴心地关好门。
在楼道里站了一会,才去敲响了另一家。
一个住着毛胚房的中年人。
我敲门,照例站在门口表明自己的来意。开门的中年人对我说:进来说,别让蚊子跑进来了。
我有那么一丝丝尴尬的同时又表示些许歉意,我走进来将门带好。
简单询问,我让他签个字。他是在饭桌上签字的,我看着墙壁没有刮白,还是刚建造的水泥裸露在外面。餐桌也是有些破旧的小方桌,至于菜大抵是自己做的。
那一刻,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好心酸,还有一点点的心累和迷茫。
他签好字,我道谢后说完结束语便打开门又替他关好门。
简单就介绍这些吧,至知不觉字数已然比上一篇要多了两倍。
群里,中介说着九点在小区门口集合。我看着时间,刚好将整栋楼跑完,除去那些没开门的,或者是压根没人住的,数一数我一共得到了22个签名。
小区黑乎乎的,我本想着沿着一个方向走定能走到街边。但是哦豁——这个院门被锁住了。
我在群里吐槽,说找不到出去的地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中介还是很负责的。
我们开启了位置共享,顺利会师。戴眼镜的那个中介随后就骑着电动车一带二带我们去了小区门口对面的便利店。
关于这辆电动车,我有些好奇,他们是从哪变出来的呢?明明之前他们找路的时候,开的是四个轮的汽车。
便利店前的空地,灯光很足。纹身少年坐在红色的凳子上,看着情绪不高,甚至来说有些沮丧。
我蹲在他旁边,问他情况怎么样?
少年说,他只跑了九个。我沉默,因为这点上我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同我唠那栋楼住户的情况,说他开门的第一个户主,感觉要揍他似的,他有些怕。
我捂嘴笑,社会少年原来也有怕的时候啊。
他又说,有家住户问他怎么一个人来跑,其他都是两三个一起的,独自的话担心不安全。
听到这话,我心里泛起了暖意。我调侃道,还是有人很关心你的嘛。
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形形色色的人,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多数时候还是更愿意怀着善意去看待这个世界,就如同我看着眼前这个纹身少年。
少年后来还和我们说了一些话,这里我就不方便赘述了。对了,少年告诉我们,倘若不是他想给纹身上个色,他才不会来辛苦工作呢~
两个中介都在调侃他,我也在一旁娇笑。但是与此同时,一股悲哀又从我心头莫名涌现。
我看着少年稚嫩的脸庞,他才17岁。现在的他可以如此肆意,可未来呢?
谈笑间,眼镜中介接了一个电话。他同就另一个中介说,这个龟孙之前发短信骂他,现在还有脸打电话。
电话还是接了,只是隐约间我听见说过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全是一些充斥着暴力和中二的气息。
我看了看手机,中途公子还有我其他朋友都给我发过消息,我简单的回复了。我妈在这期间更是打了两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同她说,快了马上不用等我。
来的时候我拍了张月亮的图片,走的时候我想拍下我影子的照片。只是拍来拍去和自己预想的总有差距,所以我索性放弃了。
中介说,明天换个模式,两个一起跑。我面露难色,告诉他说明天我不来了。我脸皮薄,这个工作不适合我。
其实并非是工作不适合我,只是我不喜欢和他们过多的接触罢了。
就像我们方才劝少年离开他那个混乱的圈子,去接触一些正能量的人。可少年说他接触不到……
我能感知到他说这话的无力,可是对此我也只能心里叹气。
我解救不了他们,如同我也解救不了自己一样。我能做的,大概就是独善其身吧。
送我们回来的路上,中介约我明天早上九点。我再次示弱表示拒绝,下车后我礼貌地告别,并叮嘱他们开车小心。
关于今晚工资的事情我决口不提,给也好不给也罢,不想与他们过过的争执。
月光和路灯的照耀下依然存在着阴影,而他们在阴暗的角落行走。我看着他们,又好像在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