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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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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德霍格缓缓睁开眼,猩红竖瞳中映着玻璃幕墙外的昏暗无边,滂沱大雨从翻涌的雷云间倾倒在花岗岩上,溅起没有硝烟的战场。刹那的光芒点亮整片战场,一柄耀眼的长枪撕裂天空赠予惨白的白昼。

  闪电交织间模糊构成一道身影,尼德霍格沉着眸子凝视向高空中矫健的身姿,闷雷滚滚在闪电后如约将至,它浩荡的点缀在长枪上,激荡在灵魂深处。闪电将一切所见消融,连同那道不存在的身影,可它确确实实存在过,在千百年的争斗中它曾活过,至今还存留在尼德霍格的记忆里。

  尼德霍格总会在雷电交织的雨夜中念起一位故人。

  ……

  这是一场旷古烁今的战斗,王与王的纷争历经千百年来终于做出决断。

  骇人的枯骨被寒霜和火焰分嗜,疮痍的大地上血液如蛇般蜿蜒汇入中央残败的枯树根部。枪刃相向刺入对方的心脏,它们以中央残败的枯树为界矗立在南北两端,怪物样的身躯披坚执锐散出凛冽杀意,彼此都是杀招,赤红的血雾从各自胸前顺着炸裂的铠甲弥散在空气中。

  它们早已鲜血淋淋,枪刃无数遍撕开对方的骨骼和皮肉,后发先至的冲击波涤去血液露出被覆膜包裹的内脏,再以更为残酷的手段刺入并搅碎每一处脏器,可死亡的诅咒从未降临,超脱凡躯的生命力不断修复破碎的脏器、骨骼、肌肉,令人羡慕的生命力换来的却是窒息般的痛楚。

  终于,不知何时,盔甲如皮肤般剥落露出两段赤裸的身躯,它们闪着红瞳和金瞳相对视,眼中迸发的冷意如刀割在对方的头颅、咽喉、心脏、肾脏,每一个致命要害都成为了它们的目标。插在心脏中央的长枪被重生的肌肉牢牢嵌合,跳动的心脏与枪头只稍一寸便消融合,它们握住枪柄,活动开愈合的骨骼,枪身上的流焰如腐蚀性极强的硫酸将触碰的皮肤化作浓郁的蒸汽。

  它们将长枪还以对方,相撞的中央地带如被扭曲一般爆发持续的震动。

  王的一生,要么高傲的击碎敌人的武器站在尸首之上,要么悲壮的成为万千枯骨中的其中一个。

  “尼德霍格。”怪物亮起了黄金瞳,“最后,又是独属我们的战斗。”

  璀璨的黄金瞳中包裹着尼德霍格的身影,声音清冷而泛幽。

  “吾欲此乃……命之必也。”猩红竖瞳浮沉着宿命的结论,“汝将沉眠于世树,吾将困顿于渊。”

  “我们的争斗从世界的诞生到消亡再到诞生,一次次的重复,一次次的轮回……而每一次最后剩下的都会是我们。这如诅咒一般,就连身为神的我也无法逃脱。”

  “此等吾之使命,顺天而生,寻究其理,入末日轮回,生深渊野草。与君为敌,故是命运使然。”尼德霍格的语气温和而平静,似是一张纸,上面写好了她的一生。

  “谁的命运?你的命运?拘束在永恒孤独的牢笼中不断地死亡和复生,你当然将那称作命运,因为你根本逃不出冰冷的尼福尔海姆!从未经历过神国之争的你又如何了解世界树之外的世界?甚至就连世界树都在排斥你!三寸的神力泄流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你塑造成神,而又是多么漫长的仇恨才能让你点燃深渊的业火,毁灭世界?”

  你像个一无所知,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孩童。

  “神国之争落入低潮,尤克特拉希尔的偕神者需要遴选下一位,由此我等诸神选择了命运,重塑世界树,降诞新的尤克特拉希尔为最高宗旨……至此,你又能做什么呢?朋友、亲人、敌人、自由……一无所有的你从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唯一能证明你的存在的便是永无休止的末日黄昏……”

  科蒂李·穆勒,一位居住在苏格兰南拉纳克郡的纯血德裔,作为尤克特拉希尔的神选者与布拉基和女武神奥尔露恩相契约,同时担任预备学校的艺术老师。她没有与历代神选者一样不自量力的妄图契约绝望龙神达到止戈停战的目的,反而扎起了栗色偏发,操着纯正的低地德语讲述她的外祖母在柏林农场工作时发生的趣事。

  就连这样的人也归于尘土了吗?尼德霍格回想起柏林少女的针织鞋,和那颜色一样的是她的眼睛,一双咖啡色的眼睛。她总是在诸神的陪伴下来到尼福尔海姆,祂们离得远远的,而她总是靠得很近,用很轻的如鸟一般的声音讲述她小时候的经历、今天做了什么、外面的战争发展到什么阶段……那不厌其烦的态度像是一个亲切的朋友,尼德霍格很清楚她的心思,所以也用低地德语回应起来……

  “我等将她葬在了英灵殿……”怪物挥动长枪,“尤克特拉希尔成为了众矢之的,诸神的决意是抓住提尔命陨换来的时机踏入轮回,重新调和世界树,诸神隐入神国退出此次争斗,重整旗鼓以最完整的状态加入下一次的战争。”

  “……那双鞋子。”尼德霍格淡淡的说。

  “什么?”

  “找到穆勒的鞋子了吗?她需要一个体面的葬礼。”尼德霍格面无表情的重复。

  “尼德霍格!”怪物吼了出来:“她是你什么朋友吗!进入英灵殿就是她至今为止最大的体面!你无权插手神国和诸神的事宜!你该清楚的,他们是抱有怎样的目的接近你。我们允诺每隔两个太阳日可以让她来见你,正是因为她能契约主神位和统帅整个瓦尔基里!我等只需凭借她来加固尼福尔海姆对神国的作用,真当那是朋友的相见吗?未免想的也太天真了……”

  “究竟是诸神的决意还是……汝之决意。”尼德霍格龙瞳显现,“霜巨人族、史尔特尔、冥府三胞汝等皆不适用,偕神之躯仍不归于地,英灵殿乃亡者殿堂,汝欲……将其进阶为瓦尔基里吗?”

  “我的决意和诸神的决意有何不同?亡者在诸神的注视下升为瓦尔基里又有何不妥?偕神者乃凡人之躯,‘偕神’意‘承载诸神降临的容器’,从未有过什么升阶之路,凡人之躯亦不能成为神明。他们血液中班杂的神之血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等与之……为两类。”

  “高傲会成为弑神的槲寄生。”

  “够了!尼德霍格。我从很久以前便不喜欢你说法的方式,如今更是厌恶。绝望、毁灭等名词的你一生都只能伴着孤独和冰冷,你无法与我感同身受,族类的灭亡所压抑的痛苦是你从始到终都不能体会的,而我则轮回了千百次品味这种痛楚。哪些能称作你的朋友,是霜之巨人?还是芬里尔、耶梦加得、海拉?嗜血成性的神祇也会有‘朋友’的概念吗?至今尤克特拉希尔的调律最高峰为62%,可仍旧没有偕神者能和祂们契约,我无不怀疑神国将祂们,连同你一同剔除了祇灵之列……”

  枯枝上停落的乌鸦飞上高空盘旋在怪物的头顶,在那悠长的叹息声中落在祂的肩头。

  怪物全身骨节劈啪作响,皮下肌肉鼓起撑破纤细的身躯,那虬结暴戾的怪物模样终于君临在末日之中。在两只乌鸦的啼鸣当中祂将长枪指向尼德霍格,黄金瞳中压下悲痛和踌躇,说:“就让此事终结吧。让此时的黄昏成为终结的黄昏……或者,永恒的黄昏。”

  天地为之起伏,风云为之色变。绝望龙神矗立在另一端,猩红龙瞳在聚合的浓云下熊熊燃烧。天地犹如被劈开,亘古的世界树为界,雷云随着怪物们的心跳而翻涌、鼓动、碰撞。

  雷鸣传遍旷野,白色的闪电一划即裂这幅死寂的画面,天空在短暂后下起倾盆大雨。

  “如汝所愿……”

  怪物们枪刃相指,从身体内涌出的蒸汽没入雨中,无形的气场在中央所碰撞。乌鸦们展翅高飞,穿梭在雨中见证王和王的搏杀。尼德霍格目视着那柄呼啸而来的长枪,唤出祂的名字。

  “奥丁!”

  ……

  尼德霍格只开了前厅的灯,昏黄的咖啡馆在雨中有些朦胧。储藏室的门被破开,一头慌乱的野猪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野猪”撞在廊壁上掀起沉闷的声音,本就腐朽的地板经不起折腾,嘎吱嘎吱声像扩散而出的恐怖。好像有什么在追逐着它,由“野猪”神经紧张散发的低气压场被尼德霍格敏锐的捕捉到。

  惨白雷霆从空划过,将咖啡馆内照耀的无比生冷和硬质,同时尼德霍格能看到的,是那张惊慌无措的像被蹂躏后的面孔。封七衡像只暴雨中受惊的幼兽,蜷缩着颤抖着,张皇失措间看到虚黄光线中的人影,就像在落寞雨中看到贩卖热拉面的大姐姐,他迫切的需要一碗拉面来温暖饥肠辘辘的肚子,更想扑进大姐姐慈爱的怀中。

  一切的阴冷和黑暗在光芒边缘戛然而止,可那种阴绥的如羽毛轻扫的毛骨悚然感还残留在封七衡身上,他疯也似的逃出无形之物的枷锁,撞在尼德霍格的面前,用那种不安定的、精神失常的状态蜷缩在窗边。

  “尼、尼德霍格……我……不想的……它的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封七衡语无伦次。

  他无比自责和后悔,不该一意孤行召唤神国之门,还隐瞒了那么多在格列弗洛发生的事情。可他也不想啊!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理作祟,尼德霍格每天在他眼前晃啊晃的就会引起他在赫瓦格密尔时埋藏下的愧疚感;还有那一晃即逝的能力和瑰丽画面,格列弗洛对于神国的描述就像扇诱一样,彻底勾起了他对神国的遐想;况且,关于父亲的线索就摆在眼前了,这时候不牢牢把握住还想等什么时候?

  尼德霍格搞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可敏锐的五感却将他抽丝剥茧般“剥开”,诉不清的情绪同样传染到她,有些悲痛,有些压抑。而同样能被五感捕捉到的是在光线边缘迟迟不敢前进的熟络味道,毕竟她来自尤克特拉希尔,更耗费一生的时间囹圄在尤克特拉希尔。她像个只会蛋炒饭的老师傅,虽然只会一道菜,但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味蕾。

  尤克特拉希尔将自己保护的很好,有关神国的一切都被封锁在深渊深处,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味道飘荡在空中不易被察觉。轮回伊始是尤克特拉希尔最虚弱的阶段,无论是诸神还是其本身意志都处于蒙昧未开沌的状态,原始的赫瓦格密尔延续着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循环,它将每一次轮回中从诸神和偕神者萃取的力量注入“沸腾的大锅”,历经漫长的冰河期,迎来神国意志的苏醒便将凝练的更加殷实的力量反馈给诸神……而在此之前它将销声匿迹,封闭神国之门成为一个抽象的概念。

  尼德霍格能在现世感应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来自于尤克特拉希尔步入轮回前给予他们的冲击。它就在这里,从未变换过位置,门框边缘撒发着淡淡的光晕,而现在这份光晕正逐渐浓郁起来,以特殊的感应方式处于她的视觉中央。是有一些什么东西改变了,她静静地想,那扇通往死寂神国的大门不安的躁动起来,漫长的休眠已经迎来尽头了吗?她不这么认为,反倒是安抚着封七衡想,那么就是神迹了。

  封七衡终于冷静下来,却仍旧心有余悸的看向黑暗的走廊,那里蛰伏着什么怪物!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太怪了,他本不是极善与人推心置腹和沉迷宗教妄论那一类人,但为什么对格列弗洛的话却是直扎根在心的相信?诡异的宗教图案就像水到渠成一般让他相信只要这么做便会成功。

  他无法评说,只觉得掉入了预设的陷阱,格列弗洛肯定在见面时就给他施加了心理暗示,而不断的见闻和循循善诱的谈话方式更加深了这一层心理暗示。要不然如何说清自己变得不像自己,那狂热的意志撞击在他的神经上操控了他的身体,他像个只留空壳的机器人僵硬的做着从未做过的事,还没有一丝一毫感觉不妥的反抗。

  封七衡想着想着身体没来由的一颤,恶寒席卷全身,窗外的大雨终于闯入他的耳中,目光中被推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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