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冰与火之歌(六)
银色的机车和银色的铠甲让封七衡看上去像是未上色的卡门来打,他们如一道银色的闪电疾驰在冰原上。
大块的冰山从天坠落,在空中一块砸中另一块拼成更具威胁的冰山沉重而缓慢的滚落向正下方的封七衡。巨大的齿轮开始运作,由第一波冰块坠落开启,冰墙上还算稳固的单体被高速推动,接着再摩擦在墙体上剥落更大的冰块。在滚石效应下,越来越多的冰块以更为迅猛的姿势下落,头顶之上传来不绝于耳的轰鸣直击颅内。就差几秒钟,身后四溅纷飞的冰屑击打在冰墙上,零号机原本所处的位置已经被数块冰块吞噬,他只能向前,同时还要小心不要被头顶的冰块砸扁。
封七衡操纵的得心应手,敏捷的像条猎豹。后轮轻抬在空中打转,车头一扫将车身打横,在冰原上走出个“Z”行路线后绕过坠落的冰块。
封七衡已经进入了专注模式,不单是运转过度的大脑给他燥热的感觉,就连从那份不存在的触手上传递而来的感觉也是燥热。他好像将脑子放置在一盆温水中,不断地使用让这盆温水温度不断升高,乃至沸腾起来。
眼中是一片素白,而这种颜色从很早之前就印在了封七衡的眼中,按理说在这片能见度极低的冰雾内以时速170来驾驶是极为莽撞的,但他的车上拥有世界上最好控制系统的和最先进的驾驶模式,甚至他都不必使用眼睛,只要轻轻闭上便能得到整个冰原地区的三维图景。
摩托用车头撞碎了不大的冰块,然后以直线加速的方式飞驰,他已经不必转向了,脑中的讯号告诉他冰山的坠落只能看到他的尾气。
银色的闪电打破了阻拦冲出了困顿住他的冰雾。
封七衡迎风而下,他们如枚导弹般脱出,衔在身后的尾迹划出一条白线。隆起的冰层在身后不断远去,赫瓦格密尔的风景仍旧宏伟。
“看来他已经驾驶上零号机了,只要笔直的朝前走便能达到路途的终点。真是好事多磨啊,不过这一切就很快要结束了。”奈芙索伊斯走出烟雾,她的脸上好像套上一层面罩,银色的痕迹在脸部呈现叠幻的状态。
“泡芙姐,在计划中也算进了他么?”岚都伸手招来抛飞的怪异武器扛在肩上。
奈芙索伊斯摇摇头,“他是闯入计划中的变数,在‘环’上并不应该存在这场变数,闯入绝对规则中,无所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得到的结果无非是湮灭或者同化两种,‘纳入规则’是对规则最好的臣服。”
她们目睹着封七衡坠下冰崖,再向前就通过了低层冰面踏入赫瓦格密尔的山脚了。
枪矛没入久久不散的烟雾中,铿锵的声音传自身后,三个人整齐划一的向后看去,那双透亮的黄金瞳凝视着下降高度的封七衡,口中发出低哑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灵敏的动了起来,祂踏出的一步发出闷响,然后整个躯体消失在了原地。
祂用视线难以捕捉的速度飞跃向下落的银色闪电。一个比肩山高的巨人发出地鸣,挡住光线形成的阴影一瞬间将他笼罩,那双黄金瞳成为黑暗中唯一的一道璀璨,纯净的像是湖泊,将那道几近暗沉的银色放在瞳孔中央。
“祂的目标也很明确。拦住祂!”奈芙索伊斯率先而动,不断放大的弹头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追向祂。
露出后背的敌人最容易被得手。神只听到了破空的声音便被击中,原本一尘不染的身体上泛出焦黑,祂颓丧的在空中任由重力牵引。
“命中了。祂的选择超乎意料,难道零号机的诱惑比我们还大吗?即便是神也保持着主观的思考。”奈芙索伊斯停下手,看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神说道。
岚都的身影出现在祂的正上方,与之平行的伸展身体,双膝弯曲做滑翔的姿态,手中那把怪异武器突然张开,像剪刀一样打开后翻,将她的前臂做轴再合拢,从里面露出的是一把形似重剑的武器,它在不断伸长,直到和神的枪矛同等大小后才肯停止。
不成比例的武器被挥至高空,与身体相连的重剑仿佛巨大的鳌钳。蓝色的冰晶被风带起盘绕在整个武器上,岚都的眼睛哪怕是在高空也依旧能捕猎到神的弱点,巨大的鳌钳从下向上做了个上劈,盘绕的冰晶被吹散,重剑恍然变成了一张血口大开的怪物,咬在祂的腰部直到到达重剑攻击范围的极限才停下,一个从腰部直到扇骨的细小口子。
“怪物的血统能力。”岚都惊叹,“防守最薄弱的后背也没能伤到肌肤,那是……蛇皮?”
细小的口子在岚都的眼中开始变得褶皱,接着如蛇脱皮一样将这片肌肤褪去,焕然一新的肌肤重新出现在眼中。
“不是蛇皮,那是龙鳞。祂的血统中曾经有龙血的存在。”奈芙索伊斯趴在冰崖边缘,看到明亮的鳞片从眼前划过纠正她。
“是这样么?在我眼中这些没必要分的太清楚啦。”
“……龙……心。”罗尹蒂翰皱皱眉头。
“北欧神话中常出现龙作为主要角色,有龙族血统也不为奇。岚都说的蛇类特征也曾在神的身体上出现过,看来祂的血统能力在身体强化方面比预想的还要多。巨人、龙、蛇……接下来还有什么呢。”
仿佛是在映证奈芙索伊斯的话,神的五指呈刃爪,手臂以极度扭曲的姿势向后抻拽,无骨的手臂化为长鞭横扫刃爪,如蛇般发动的攻势以迅雷之势瞄准岚都的身体。
奈芙索伊斯早早就瞄准好了那副降落的躯体,但在临近发射前她放下了准星。不明所以的罗尹蒂翰望向她,身后却传出激撞的铮鸣。
岚都靠着重剑接下了这一击,巨大的重剑在她的手中仿佛像个木棍,轻巧的做出格挡的动作。重剑与刃爪的搏杀处处瞄准对方的要害,同样是在难以移动的空中,神总是依靠血统能力做出意想不到的攻击。
没有了虎视眈眈的感觉,封七衡的摩托降落在冰面上,背后的炽烈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告诉他已经走到了流动的岩浆地带。触手传递回的信息也是如此,他现在就是跨过楚河汉界的悍卒,自己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近处是一马平川的冰原,远处是嶙峋山峰和流明的岩浆,远近的交叠织成一副奇诡的画面。
他悍然加速,时间久了他便有种预感,这并不是零号机展现出来的极限力量,甚至通过活跃的金属细线也在告诉他零号机所展现出来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他暗暗地想,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罗。
蓝色的波点讯号加快了传输速率,封七衡已经达到了他自己的极限,这辆摩托以最大马力穿越过冰原,倒退的景象抹消成残影,他以冰火的交界为起点旋转车身,车尾在地上划出一个极为漂亮的圆弧。
头盔上擦出护目镜的形状,封七衡在用自己的眼睛欣赏走过的风景。尼德霍格不知道去了哪里,冰层断裂时他将对方车载到了冰崖的安全处,现在只能看到身后掉入炎池的神,祂正在和什么缠斗着……一个巨大的鳌钳?他目光飘远,冰原上应该是有那么几道身影,罗、岚和韩,不知道她们现在能不能看见。
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在已经明知对方的身份后还要相信对方的话……他攥紧拳头,既然悍卒已经过河,那便没有回头路了,唯有吃掉敌将或者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对于男人来说轻易不要做出一个决定,但现在已经有了决定那就不能后悔,无论发生什么后果他必须泰然的接受并且迈过去才叫男人,对尼德霍格的承诺也是如此。
调转车头,眼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由岩浆铺成的道路,既然罗说的那么胸有成竹,那么这个“環”金属想必应该也能抵御高温的侵蚀吧。
他的念头传达,蓝色波点讯号再度传输,零号机发出启程的号角,一骑绝尘后留下个银色的背影。
倒地的神露出那双黄金瞳,在弥散的冰雾那道银色令人不容忽视,祂不断聚焦,瞳孔像是加装了可调镜头,将背对祂的身影逐层放大。
波澜不惊的黄金瞳颤抖起来,之前被隐藏起来的疯狂和嗜血一并回归到祂的眼底。那道渺小的身影即将前往的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地,每前进的一步都是对赫瓦格密尔的亵渎。愤怒之火将黄金瞳燃烧的更胜,祂无视从天而落的岚都以及她手中的重剑,在岩浆之中挣扎起身,发出足以令人为之动容的声音,愤怒,憎恶,悲怮,哀伤,不甘……
“你能看到分流的河水了吗?”
此时的封七衡正和奈芙索伊斯确定路线,他找到了岩浆之中一条未被侵蚀的道路,这条道路一直通向上层。
“看到了,有很多,你说的哪一个?”
“看到就好,顺着一条支流上去就能达到山腰,接着按照之前所说的……”
“顺着最粗最长的河流一直达到顶端,在落地前修正方向后将这个大家伙投放到泉水中央。”封七衡说出了后半段话。
奈芙索伊斯沉默着,回复他:“没有错。”
封七衡将所有的触觉伸到看着卖相极好的一条支流中,沿着清清凉凉的河底向上潜游。
“冯·衡,你的任务是一直向前,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分心。”奈芙索伊斯突然说出奇怪的嘱托。
后面?说起来好像是有点嘈杂。
人是好奇心动物,听到这句话的封七衡第一时间不是回答她,反而下意识的向后看去——
疯狂的金色巨人向他袭来,带着愤怒冰冷的黄金瞳直刺向他。
我是祂的杀父仇人吗!怎么又冲着我来了!封七衡在心底咆哮,不要命的继续加速。
“你还好么岚都?神跑了。果然受伤的野兽最危险。”奈芙索伊斯站在冰崖上,银色的金属像是迷彩一样将她与冰原融为一体,那双泛冷的蓝色眼睛追寻着逃离的神。
“只是头有点痛,其他无碍。没想到祂竟然硬生生承受了我的一击后去追实习生。”岚都痛苦的捂着头站起,手中的重剑指向被火焰包覆的岩浆,如果这时有人看她就会惊愕的发现她竟然悬浮在流动的岩浆上,细弱的风将她脚下的火焰绕成一个新生的火龙卷,乖顺的伏在赤裸的双足下。
“最后的计划不能失败,拦住祂,现在这头疯狂的野兽会坏掉我们的好事。”
“了解!虽然还不知道泡芙姐的最终计划是什么,但实习生很重要是吧?那就不能让祂再继续追逐实习生了,受伤的野兽余威尚在?我看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她行走在岩浆上,银色的金属不断侵占她身体面积,有进有退的时候在猛然一喝中附着了她的半个身体。右脚蹬在风上,整个人像发射的炮弹般暴射而出,重剑落在身体后方,眨眼间岚都便来到了神的上方,重剑高举,携着崩裂山河的力量重重劈下!
神的速度降慢了,缩窄的视野中猛然出现一道身影,野兽的惊觉令祂停下脚步。
“实习生,继续前进吧。大家伙,哪有抛下对手自己逃跑的啊。”岚都背对着神嘴角泛起笑容,劈入地面的重剑被她拔出,挪动步伐后将重剑指向了神。
终于来人了,果然还是实习生懂我的苦。封七衡刚想回头道谢,却看到岚都那副奇怪的样子,一半是她的身体,另一半则像是浇筑的银塑,还有她手上那个武器看起来好像鳌钳,上锅蒸熟一定好吃。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将这念头驱除重新转回头。
现在逃出这个鬼地方才是首要任务。
他开始降缓了车速,速度不是第一要务,稳妥的实施计划就要抛弃掉速度这个选项。山路崎岖着实不太好开,可好在零号机的驾驶体验过硬,毫厘的变化都能在触手的回馈下完成。
神举起了枪矛,身上迸发强烈的辉光,在那副巨人的身体上再也遮掩不住野兽的特征,那流于眼底的疯狂杀意将此悉数绽放,刃爪变得更为细长尖锐,嘴中长出蛇的毒牙,附着的鳞片一层叠加一层构筑坚实的盔甲,背展的双翼拍动卷起罡风,挂满双翼的黑色物体像子弹般打出,如倾泻的暴雨打在岚都的位置上,随后祂调转方位,追随者封七衡而去。
“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岚都在空中连跳几步,不断的躲避如雨的弹幕。
她挥剑相向,那柄重剑仿佛斩开空间,空气如同一道薄纱粘在重剑的刃上,形成一个内凹的曲面。神也不甘示弱,手臂上的鳞片如鳃般张阖,暴涨的肌肉隆起,血管激凸虬结在手臂上,暴力的美学重新唤醒祂的可怖力量,不需要咒术的吟诵祂依旧能凭借血统能力达到这一变化。
祂的腰部发力,做出犹如投掷的动作,枪矛斜劈而下,空气中发出噼啪的连爆。空中雷霆炸响,重剑与枪矛的携力抗争连颤了空间,第一次的碰撞分庭抗礼,可接下来如同波状线的空间发出不稳定的扭曲,并且还有着加剧的可能。线条像是积累了所能承受的能量,在化为一条直线后如同冲击波一样打在岚都身上,将她牢牢嵌在冰面中。
祂如一条毒蛇紧盯祂的猎物,黄金瞳中涌动着无尽的杀意,左臂的刃爪高高举起,然后如钻井机一样钻入冰面当中,冰面开裂,巨大的冰块被祂剜了出来。冰块被抛弃,祂挥尽全身力气打在半空中的冰块上,激射而出,浮光掠影间来到封七衡的头顶。
视野变得黯淡,头顶的阴影愈发浓重,当封七衡抬头的瞬间看到的是炸裂开的冰烟花,手掌大的冰块坠落在岩浆上,慢慢被吞噬殆尽。
奈芙索伊斯将目光从瞄准镜上移开,她的整条右臂被改造大口径狙击枪,栓动的狙击枪将过热的弹壳抛飞,左手拉栓将又一发子弹填入弹仓。她仿佛练习过很久,熟练的动作不多费一分时间和精力,机械和生物的配合让她爆发超越理解的威力。
“岚都。”奈芙索伊斯只是轻轻念出她的名字。
少女腾空而起,反冲的气流推得她跃至高空,凉气过肺,眼中的混沌变得清明。她一甩重剑,从尾处甩出一条链锤,整条手臂开始挥动,银色的链锤随身而动,一圈一圈缠绕上重剑后在松开,宛如艺术体操的动作让链锤出现残影,她一收臂,从弯曲的手肘处伸长的链锤如发起进攻的毒蛇,往死里绞缠在神的手臂上,并随着运动不断勒紧。
投射冰块的动作一滞,神发现了这条黏人的小虫子,左臂用力回抻,以绝对的力量将空中卸力的岚都拽向自己,右手提枪并将整条手臂如蛇的身体一样扭曲用来施加更多的力。
重剑与枪矛的碰撞已经不是一次,岚都这一次却不敢硬碰硬,手臂微曲的迎上这一击,不然再靠绷直的方式去进攻会造成她整条手臂的碎裂。重剑讲究的是大开大合,攻守的转换变得极为重要,前冲的惯性被枪矛抵消的一刻她就知道不能继续硬碰硬下去了,手肘的链锤回缩,带着她从下而过,以重剑带动自己身体的转动增加威力,回缩的链锤将空转的岚都拉到神的手臂上,一秒六切的攻势在链条规划的三角区域划出清浅的伤痕,不断的快攻再近一次割裂开这道伤痕,随后双脚落地,回旋身体,重剑横向劈斩,直切的斩击直奔神的面门。
“我已经到山腰了,赫瓦格密尔泉也能看到了。”封七衡给出这样的讯号。
“很好,现在需要将储存功能打开,一分钟,一分钟的时间内零号机会根据进行中的能量释放同等摄取能量,一分钟后它会自己断开。”奈芙索伊斯冷静说明。
“打开?怎么打开?没有按钮和数字屏。”
“只需要给出一道简单的命令就能完成。记住,等到确切看到泉水中央再脱出,零号机会将一分钟内存储的能量爆发出来。祝你好运。”奈芙索伊斯率先结束了通话。
听着静默的耳塞,封七衡有一种孤独英雄的感觉,他将触手从河流中收回,只靠视觉来向上冲刺,而飘散的触手则向四面八方涌去,难得的机会,他想饱览最后的一幕。
“岚都,拖住祂即可,死亡不算完成任务。看来赫瓦格密尔对神来说是需要守护的地方,你永远不能理解疯子的做法,但是,这一场是祂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斩击后露出了神如狮子般的幻影,祂坚坚实实地踏出了一步,稳固的身体终于进入了泉水的范围。活火山还是不间断的爆发,这代表轮回进入最后的一步,等到直蹿高空的泉水如雨般落下的时候,连同着冰川和火焰,它会将它们一同变成生命。
祂甩开岚都,眼中只有一个目标。向上攀登的银色闪电已经抵达半山腰,那条比起支流要大上十几倍的流泉正用奔腾的声音提醒祂,银色闪电已经没入山腰以上的氤氲中。
命令在脑中汇成一条简单的信息经过波点信号传输到零号机内,霎时封七衡感受到车身的变化,那种变化直接影响到他的身体,身体各处张开让气流通过,稳定的车身从内部泛起光亮。他感到异常的疲惫,虚弱感冲上他的大脑,但他知道,存储开始了。
重剑插在手臂上,岚都半眯着眼睛,神已经将她抛之脑后,眼中只呈现出那道银色的背影。祂跨过岩浆纵情咆哮,炎池渐出断了后路,枪矛挥扫横断火球,仿若无骨的手臂猛击而出,刃爪微微一颤后准确无误的隔开岩浆塑成的道路上,找到堤口的岩浆流动,流动到刃爪处将其紧紧包裹。链锤被带动,毫无反抗的岚都同样飞在空中,她的耳中传来痛苦的呐喊,再望去,刃爪造成的溃裂正势不可挡的沿着零号机的车轴向上延伸。
祂疯了!岚都被狠狠摔击在地上,强烈的冲击让她弹起,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感觉五脏六肺都移了位置。耳中清脆的崩裂正愈演愈烈,祂想要将封七衡连同整个活泉劈开!
“怎么可能会让你得偿所愿啊……身为实习生的我如果没能完成交代的任务,那回去之后岂不是很难看吗!”
她看着直上的裂痕擦擦嘴角的鲜血,链锤回收,双腿爆发前所未有过的力量高高跃起,重剑在怒吼中变的更为宽厚,绿色短发在风中飞扬,她猛然坠下,重剑削铁如泥般直插崩裂前方,巨大的重剑犹如天谴,将崩裂一分为二。她低着头,两侧的岩浆轰然炸开。
快要抵达顶端了,触手的回馈告诉封七衡最后的一段距离,存储也完成了,只需要一鼓作气冲上去然后再脱出便能完成任务。封七衡顿感心累,这一路上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持续叠加,更多的还是来自精神上的摧残。
身后的炸响全然不关他的事情,悍卒只需要关注眼前的事便好了。这在棋盘上可以算作最后的三步绝杀,他在心里默念着,紧绷的身体放开,他要让自己轻盈起来。
零号机突破浓雾的阻拦,视线变得豁然开朗,近在咫尺的山顶发出梦幻的光芒。他曾以为自己会一直待在山脚,永远不会走到山巅,可眼中出现天空的时候才知道真实就摆在眼前,他并不激动,甚至心沉如水,仿佛一切都是顺水推舟般自然,那样的……理所当然。
刃爪打在重剑上,回响的铮鸣爆入耳中,眼前有些恍惚,流行的残影撞击在岚都的身上,她倒飞出去,神紧追其上,刃爪不间歇的打在作为防御的重剑上,无休止的打击让岚都气血上涌,最后在愤然一击下她被抽射在地面上,旋转着身体向上滚去。
重剑像一把巨大的镰刀,收割在整条上山的路径上,最终撞击在山体上才停止滚动。岚都毫无动静,口鼻中虚弱的呼吸表明生命的微弱,额头流出了鲜血,将视野模糊,她轻轻抬起胳膊,试了几次后左手握拳狠狠捶在地面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像个血人沐浴在血中,但她的表情却无丝毫变化,甚至连那眼神都未曾改变。
越来越近的神让地面颤动起来,在这份颤动中岚都闭上双眼,后背像茧一样活动,最后绿色的细枝在两片扇骨处顶破血肉和肌肤生长。她咬紧牙努力让细枝破茧而出,细长的枝头在越来越多的出现后变宽,这是一双翅膀,绿色的足以掀动风暴的翅膀。
都说有翅膀的是天使,可岚都看上去更像恶魔。她睁开碧色的双眼看向神,双翼不断扇动带着她升向空中。抬起右臂的重剑挡住自己所有的视线后豁然转动,笔直的重剑在视野中将神切开,她向着神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封七衡已经能“看”到高空上凝聚的水汽,旋风将它们托到高空。这一切仿佛比预想的还要快,零号机闭合了所有的工作组件,全力将能量供应到动力输出上。他想起了跳过山崖的羚羊,看不到任何面貌,只留下空中阳光照射下的身影,一成不变的道路被语言难以描述的景象替代,一套笔直的火焰向前延伸出去,沸腾的泉水蒸汽升腾,清澈见底的泉水下是未融化的冰山和褪去火焰的火球,他找到了泉水的中心,极简的命令作为最后一道命令输入零号机内,他们还在攀升,但是蓝色的波点讯号却由水流变成水滴最后化为虚无。银色细线连同触手一同在封七衡身上剥落,犹如离别,他们在空中分开。他回头望去,红蓝色的世界下是真空般的安静,嗡鸣在耳中打破真空的桎梏……
赫瓦格密尔泉下是有一场战争,岚都张开恶魔之翼如疾掠的飞鸟袭向神,那道巨人的身影发出沉重的喘息后将黄金瞳转向飞跃而起的封七衡,右臂做出一个定格,奔跑的脚步猛然停顿,腰部下沉用力将暗金色的枪矛掷出,富有力量的一击雷霆般撕裂空间瞄准了他们。
空中的路径上岚都还未预料,心中的警报骤然响起,右臂的重剑刚刚抬到半身便迎接上飞行的枪矛,蕴含极致攻击的一击打在重剑上。岚都用上了自己的身体,重剑敲在身上再度吐出鲜血,即后在眼中碎裂。
爆响令人绝望,岚都撞碎在山体上,碎裂的重剑连同她的整条右臂都在枪矛下报废,耳中湿湿黏黏,她摸了摸,是鲜血。
但是,我已经做到了。岚都目光涣散的看向直刺向实习生的枪矛,暗金色的枪矛在人与车脱离的瞬间从旁飞过,刚刚用身体抵御的一秒硬生生改变了它的飞行轨迹,接下来……就能见识到泡芙姐说过的事情了。
扑通一声,相较起那声雷鸣,零号机没入水中的声音实在小的过分。它泡在泉水中,像枯萎的花一样蜷缩起来,没入水中后变成一个银色的长方体盒子,渐渐地在水的作用下盒子变得透明,可以见到里面机械的齿轮和其他的一些东西,同时银色的液体从其中逸散而出。
它像病毒一样扩散,银色替换了赫瓦格密尔泉,替换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