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巧立名目
“司令,您这是?”
然而那唐生明却并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继续问道:“我听人说你跟港区后勤处的丁处长走得很近,有没有这回事啊?”
“这个……属下……属下的确与丁处长素有来往,不瞒您说,那些中储券,就是借他之手换成美金的,当然为了维持这层关系,属下也给了他不少回扣。”
不想此话一出,唐生明就直接把脸板了起来,用上司的口吻纠正道:“什么‘回扣’?那叫商务经费!知道吗?”
“知道了!”李墙赶忙点头称是,“没有回扣,只有商务经费,下次再有人问起,属下就这么说!”
听到这,唐生明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才又拿起了面前的那张粮食库券,慢悠悠地问道:“这是什么?”
“啊?”
“我问你这是什么?”
“不就是一张粮食库券吗?”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这是一张军用粮食库券,而且就是从后勤处里流出来的,所以,这就不仅仅是一张军用粮食库券了,还是他丁处长倒卖战略物资的证据!”
“司令,您的意思是……要属下去找那姓丁的聊聊?”
“聊,肯定是要聊的,关键是你打算怎么聊。”
“您知道的,属下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咱们手上已经有了证据,那就不如索性直接跟他摊牌,好好威……额不,是好好敲打他一番了。”
“嗯,学得还挺快,孺子可教也!”唐生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却又勐地话锋一转,“不过敲打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扫清咱们日后创收的障碍,明白吗?”
“明白!”
正说着,唐生明便又变戏法似的将一张汪精卫的亲笔手令递到了李墙的手上。
上面清楚地写着:即日起,华东剿匪总司令部一切经费,包括薪资津贴均由清乡委员会发放。
“司令,汪主席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唐生明冷笑了一声,“意思就是咱们剿总已经被划到他李委员长的麾下了,这样一来,之前拖欠咱们的经费和拨款也就一并转给清乡委员会了,这小算盘打的,我在杭州都听见了。”
“那……李委员长恐怕不会答应吧?”
“那是!手令下达的当天,那老小子就一口一个经费紧张无力拨付,不仅不会替鸡鸣寺补发之前拖欠的经费和拨款,之后剿总的一切经费开支还要我们自行解决。但是经费吃紧是吃紧,但要是凑一凑还是能凑出一笔款子来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那老小子说了,看在你给他帮了那么大一个忙的份上,可以考虑优先拨给我们。”
李墙听了不由得一喜,“真的?那敢情好!”
不想那唐生明却摆了摆手,“你啊,先别高兴得太早,听我把话说完,款子是拨到咱们这了,但是,咱不能动!”
“不能动?那司令部里上上下下的薪资津贴……”
“自己想办法呀!”
“这叫什么事啊!”
“可不是?不过放心,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然你以为这张军用粮食库券是怎么来的?”
李墙也不傻,立刻就猜到了唐生明的用意,“司令,您这是打算把咱们在李委员长那里吃的亏,从丁处长那里找补回来?”
“聪明!”唐生明很是欣赏地说道,“不过我们要的不是钱,而是他手上的粮食。”
此话一出,李墙顿时就犯了难,一脸难色地说道:“司令,这倒卖物资可是重罪,万一要是……”
“什么倒卖物资?”不想话音未落,唐生明的脸便又沉了下来,“拜托你搞搞清楚,一点粮食而已,那丁处长完全可以视作正常损耗嘛!就算有人问起,那也可以说是为了组织创收嘛!别老动不动就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臭不臭呀?”
李墙听了立刻茅塞顿开,“还是司令您高明,属下佩服。”
“奉承的话就免了,我听不惯。当务之急,还是要多花点心思好好想想,如何把这笔款子换成金条吧!”
“那个司令,属下斗胆问一下,这笔款子大概是个什么熟呢?”
唐生明听了神秘一笑,随即便压低声音对李墙说了一句。
李墙不听还好,听了之后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赶忙急声说道:“司令,这么大一笔钱换成金条,很难不引人注意啊!毕竟按规定,这财政拨款可是应该专款专用的呀!”
唐生明则微微一笑,“你说规定啊!这规定是人定的吧?”
“那是那是……”
“这也是李委员长的意思。”唐生明一脸暗示地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李委员长知,你就放心好了。你啊,还是抓紧把这笔款子全部换成金条,要越快越好,换成后啊,你留两成,剩下的都交给我,余下的事我来办!”
“这……司令,这能行吗?擅自处置财政拨款那可是重罪,属下担心……”
“担心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是李委员长的意思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天塌了,也有他顶着,你怕什么?”
“话虽如此,可属下……属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要不……要不属下那份……就算了吧!”
不想此话一出,那唐生明便勐地把脸一沉,略微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算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要学会有大局观!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李委员长怎么拿?他不拿,你我还怎么在他手底下待啊?”
“可……可这种事,属下也……也没经历过,实在是没……没什么经验啊!”
“没经历过呀?那说明我来司令部之前你没有受到重用!我就问你一句,想不想继续受重用啊?想不想还要重用别人呢?”
李墙没有说话,但还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我告诉你啊,当官当到了咱们这个的层次,要懂得这个关系,要抓紧加入到这个关系里面来,明白吗?从下到上,从你到我,从我到……”说到这,唐生明并没有明说,而是用手向上指了指,然后才继续说道,“这就像一张网,会吐丝的,就在这张网上了,不会吐丝的,可就会掉下去,明老弟,说到这我可要恭喜你,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已经在这张网上面了,至于是继续待在网上,还是掉下去,就看你会不会吐这个丝了。”
听到这,李墙不由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既兴奋又害怕地说道:“司令,属……属下这心里啊,有……有点慌!”
不想话音未落,唐生明就勐地一拍桌子,顿时就吓了李墙一跳,“阿墙,慌是对的!我第一次干的时候也是慌!可不能老慌!你凭良……凭良心告诉我,自打我当上了这个司令,偷过一天的懒吗?”
“没有,您……您到任以来一直都是兢兢业业。”
“那你再告诉我,平日里我对你们这些属下怎么样?”
“关爱有加,关怀备至!”
“我拼了命地为司令部争取拨款,是不是咱剿总的一件大事?”唐生明又问。
“是!”
“那我拿这点钱算个嘛呀?”唐生明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李委员长在苏州日理万机,一天天忙得没黑没白的,图个啥呀?那拿这点钱,也算个嘛呀?你,在司令部里忙里忙外,任劳任怨的,拿这点钱,有算个嘛呀?你要记住,阿墙,官越大,权力才越大,权力越大才能在这干越大的事儿!这个道理,你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那……司令,属下就先……”李墙一边说,一边慢慢地起身想要告辞离开。
“给我坐下,急什么?”唐生明见状忍不住训斥了一句,但紧接着便又和颜悦色地说道,“明老弟,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你,我还是专门了解过的。你呢,在司令部里保持中立,不拉帮结派,是对的。但是,必要的沟通还是要有的嘛!”
“那是那是……”尽管尚不清楚这个唐生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李墙却还是赶忙点头称是。
“这官场啊,不同于读书做学问,官场上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管拉车不看道,那是很危险的。”
话题的转变,意味着重点的到来。
李墙自然清楚这一点,但还是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回道:“属下愚钝,还望司令您多多点拨。”
唐生明则笑了笑,“还记得之前的那个曹处长吗?同样也是中立不站队,结果呢?还不是把两边都给得罪了。所以啊,说来也简单,你只要不站错队,就犯不了大错误。”
说到这,唐生明稍微顿了顿,见李墙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便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呢,身为剿总司令,这个……有些行动是不太方便。所以呢,就得靠你……你这样的信得过的属下替我多多接触下面的一些人。多聊,多看,切记察言观色,做到心中有数,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司令,我听懂您的意思了。只是属下对那些个流言蜚语,市井闲言什么实在是不感兴趣,倒是我那个尚未过门的未婚妻,是个好热闹的人。”
“哦?”此话一出,唐生明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你未婚妻?想必应该就是外面的顾主任吧?”
“哎!是的。”
“既然顾主任那么好热闹,那一定没少给你吹枕边风吧?”
“嗨!都是些闲言碎语而已,我也从来都没有感过兴趣。”
唐生明听了则立刻摇头说道:“此言差矣,古有包龙图,近有康乾二帝,可都有微服私访的美名啊!”
“这……哦对了,听司令您这么一说,属下还真听她说过这么一件事,警察局最近换了一个姓董的新队长,上任不久就以个人的名义,在清河坊街上看了一个董记饭庄,整个杭州城里的官商,甚至还包括一些整日在街面上乱晃的地痞流氓都要到那存上一笔酒钱,方能保得平安无事……”
“啪!”
不等李墙把话说完,唐生明就勐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骂道:“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这样下去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那姓董的什么来头,行事如此嚣张?”
“这个……属下也是听说,听说那个董队长是张司……额不,是机要处的张处长还是司令的时候新纳的小妾的弟弟。”
“这样啊……难怪!换做旁人也没这个胆子!”说到这,唐生明的脸上已经由怒转笑,笑眯眯地对李墙说道,“明老弟,你这可为剿总立了大功!回去告诉顾主任,有事没事多在司令部里转转,还是那句话,多听,多看,多聊,多掌握情况,明白吗?”
“明白!多谢司令栽培!”
“诶!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用说出来。那换金条的事……”
“您放心,属下已经抓紧时间把事情办妥。”
“好!明老弟,我还是要恭喜你,恭喜你已经开始学会吐丝了!”
……
“诶我说,那姓唐的把你叫进书房那么久,都跟你说什么了?”回去的路上,海棠便忍不住好奇地对李墙问道。
李墙则撇了撇嘴,“没什么,就是在教我如何吐丝而已。”
“吐丝?”海棠听了不由得一愣,“你又不是蜘蛛,吐哪门子的丝啊?”
“谁说只有蜘蛛才会吐丝啊?”李墙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刚刚唐司令其实是在向我传授他的为官之道,用他的话说,这官场里的关系,就好比一张网,加入关系,就相当于上了这张网,但这还远远不够,还要学会吐丝,会吐丝的,就能留在这张网上,不会吐丝的,就会掉下去。”
“这么说,他已经把你视作自己的心腹了?”尽管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海棠却还是抓住了重点。
“哪有那么容易啊?这,只不过是开了个头,后面的事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