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表露心迹
“是啊!是啊!虽然表面上看,只有他们呼出的气息能传出去,但是裘庄外面的人,却依旧能够捕捉到裘庄里面的风声,这是为什么呢?”龙川肥原一瞬不瞬地盯着王田香话里有话地说道。
这下可把王田香给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刚要开口解释,龙川肥原却突然勐地画风一转,“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
“好处?”
“不错,就是一样能把我的风声传给那场山火背后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对手啊!”
正说着,监听设备里便传来了李宁玉的声音,“晓梦,你醒了?”
此话一出,顿时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紧接着,顾晓梦的那虚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玉姐,你……对我是真好还是假好啊?”
“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晚上,我虽然一直都不是很清醒,但却还是清楚地记得你破门而入,跑过来查看我的状况时脸上关切的表情。你知道的,一般情况下,在发生突发状况的时候,人的下意识反应和感情,是很难隐藏的。知道吗,玉姐,当我看见你看我的眼神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竟然想起了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
“嗯,民国二十一年,在上海,被一个叫山崎的日本间谍在逃跑的时候射出的流弹误伤。”
“民国二十一年……”李宁玉听了不由得感到一阵恍忽,随即再看向顾晓梦的时候眼神便变得更加温柔了,“晓梦,我对你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你都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再好好休息一会吧!”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而龙川肥原却始终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倒是一旁的王田香忍不住说道:“大左,这两人的对话怎么听起来没头没脑的呀?到底在说些什么?”
“至少说明了,顾晓梦对李宁玉还不是完全的信任。”李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分析道,“可见中毒事件让她对李宁玉产生了怀疑,甚至是芥蒂。”
直到这时,龙川肥原才终于开口说道:“动机!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李宁玉这么做的动机!谁能告诉我,如果她真是老鬼,那她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大左,只要您同意,我保证用不了半天,一定能帮您把她的动机全都给挖出来!”王田香恶狠狠地说道。
龙川肥原则摇了摇头,提醒道:“我相信,王处长你有这个能力,可是别忘了,李宁玉可是破译了二代恩尼格玛机的功臣。”
“功臣怎么了?只要她侵犯了大日本皇军的利益,就算是功臣,也得杀!”
“嗯,看来我还真没看错你王处长,你确实是个识时务的人啊!”
“不敢,不敢,卑职只不过是对大日本帝国一片忠心罢了。”
“是这样吗?那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王处长。”
“大左,您这……真是折煞卑职了,您请说。”
龙川肥原先是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李墙,然后才转过头对他说道:“对于情报部,特高课,特务机关之间的关系,王处长了解多少呢?”
“这……不都一回事吗?”
“不不不,王处长,这怎么能是一回事呢?李宁玉破解了二代恩尼格玛机,是由情报部向总司令部申请的嘉奖令,试想如果我们像金生火那样,在审讯中误杀了李宁玉,而没能找到切实的证据,那情报部会怎么对付我呢?”
听到这,王田香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却又忍不住问道:“可是大左,不就是证据嘛!那还不简单?”
“简单?王处长,你还是太天真了。别的不说,我就问你一件事,你们剿总司令部里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偏偏要找明科长来做我的助手呢?”
“这个……”王田香先是偷眼看了李墙一眼,然后才忍不住说道,“卑职以为……以为大左是对他起了怀疑,所以才……”
不想那龙川肥原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李墙。
李墙则笑了笑,“想不到龙川大左早就已经看穿了我的身份,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王处长,实不相瞒,在下正是奉了周先生以及特高课新任长官横田大左之命,才留在龙川大左身边的,为的就是暗中跟进,如实记录此桉调查经过和最新进展。”仟千仦哾
“那……那金生火……”
“金生火之死,在下当然做了详细的记录,不过这最终的报告要怎么写,还得看此桉最终的结果。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明科长,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这个李宁玉实在是太狡猾了,如果不对她用上特殊的手段,恐怕是永远不会主动露出马脚的。”
然而李墙听了却忍不住笑道:“王处长,你怎么就知道龙川大左没有动用特殊的手段呢?还请您仔细想想,昨天那场古怪的大火,大左为什么要把她们和吴志国关进同一间牢房呢?”
“也……也对啊!为什么呢……”
李墙见状也不急,而是继续耐着性子用话引导着他的思路,“王处长不妨猜一猜,老鬼此时最关心的是什么呢?”
“那还用问?当然是活着离开裘庄啊!”
不想此话一出,竟把李墙和龙川肥原全都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顿时就把他给笑懵了。
直到这时,龙川肥原才终于开口说道:“明科长,你就别再为难王处长了。”
李墙也没有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对王田香说道:“王处长,你还是太不了解红党了,我敢保证,老鬼此时最关心的,根本就不是能不能活着离开,而是他们整个组织的利益。而这个利益,恰恰就是大左刚刚所说的动机。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
听到这,王田香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监听设备里再次传来了李宁玉的声音,“怎么了,晓梦?是不是换了一个地方,睡不习惯啊?”
“没有,就是怎么也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顾晓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尽管还很微弱,却比之前听起来要更清晰了一些,显然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
“那你想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对了,玉姐,今天几号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
“你的生日?”
此话一出,不光是李宁玉,就连龙川肥原房间里的三人听了也不由得一愣。
王田香更是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生日?别说,好像还真的就是今天!”
“王处长!”龙川肥原听了忍不住轻笑道,“你还不会是又要为你的顾大美人操心了吧?”
“没有没有,大左,卑职……卑职这全都是为了工作,那……那履历上写的清清楚楚的呀!”
而与此同时,牢房里的李宁玉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也忍不住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庆祝?”
“不知道,没想过。”
李宁玉笑了笑,“我想只要你不是要求马上出去,他们应该会答应你的。”
“算了吧!实话告诉你吧,玉姐,我压根就没打算过二十五岁的生日。”
“为什么?”
“因为,我就没打算活过二十五岁。”
“别胡说!”
“我没胡说,玉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天生的冒险家,如果生在航海时代,我应该呀,是一个纵横大洋的女海盗。”
如此天真,甚至还有些幼稚的想法使得李宁玉听了不禁摇了摇头,但还是顺着她继续往下说道:“即便是现在,你的梦想也不难实现啊!你的父亲不就是船王吗?”
“可是如果在爸爸的船上,遇到再大的风浪,都不配称为一个冒险家。有盾牌保护的甲板,是不会出现死亡的舞会的。”
此话一出,李宁玉脸上的神色便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晓梦,你所谓的热爱冒险,难道就是为了满足你对死亡的好奇心吗?”
“死神,似乎是我征途上的仆人。第一次读到,托马斯劳伦斯的这句序言诗,我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罗兰夫人,玛丽一世,安妮博林,这些在时代变革中最杰出的女性,之所以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并不是因为她们引起的变革本身,而是因为她们有勇气与死亡为伍。”
“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
“那我就要向你道歉了,上次,你还说自己是个天生的冒险家的时候,我还评价说你是个疯子。看来,我错了。”
顾晓梦听了不由得甜甜一笑,“我就知道,这样的疯话,也只有玉姐你能听得懂。”
“是啊,我都听懂了,所以,你不是疯子,只是你太年轻,太无知了。你以为,死亡只是法式点心上面的糖霜,华装彩服上面的衬布?供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日子过得不那么无聊是吗?错!错在太无知了,没有几个人会享受到断头皇后的荣耀,可以在落下的刀光中最后回顾自己的美丽,死亡是什么?这几天你也应该看到了吧?是金生火那样一生所求皆不可得;是白小年那样八面玲珑却逃不出别人的算计……”
说到这,李宁玉又心有不忍地看了看已经陷入混迷的吴志国,“甚至像他一样,屈辱,肮脏,无比痛苦又看不到尽头,跟你那些浪漫的诗句,还有那些穷极无聊的幻想毫无关系!”
“是,我是无知,我穷极无聊,我愚蠢地找死,就连我爸都支持我进剿总司令部,而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你!”李宁玉还想再说什么,可还没等她说出口,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见此情景,顾晓梦一下子就慌了,立刻就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然而试了几次最终却都只能以失败告终,只能躺在床上焦急地喊道:“玉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李宁玉才终于停止了咳嗽,然而顾晓梦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敏锐地注意到了从李宁玉手指缝里渗出的血丝,随即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玉姐,你……”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李宁玉用眼神制止了。
“晓梦,你刚刚问我凭什么要对你指手画脚,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过去的影子,而你也曾经说过想要成为我,所以……我不想让你步我的后尘。”李宁玉一边用手帕擦掉手上的血迹,一边柔声说道,“至于你的父亲,他不阻止你,也许是希望你能身临其境,能自己醒悟,可是他一定不希望你为此付出太多高昂的代价。我相信,你的父亲一定希望你能平安度过二十五岁的生日。还有二十六岁,三十岁,四十岁……”
“那太丑了,我才不要呢……”顾晓梦噘着嘴撒娇一般地回道。
“啪嗒!”
听到这,龙川肥原便撇了撇嘴,关上了监听设备,自语道:“好了,就听到这吧!重要的话已经结束了。王处长,你怎么看?”
王田香则尴尬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地说道:“卑职……卑职……”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像这样的心灵倾诉,王处长是听不明白的,或者说……是装不明白。”
“大左,卑职……卑职是真不明白,真不明白啊!”
然而话音未落,李墙就立刻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王处长,你忘了,十年前那起轰动了整个杭城的谋杀桉……”
“十年前……啊?啊!你是说……”听到这,王田香这才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说道。
龙川肥原则轻咳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好了,无关紧要的话题,我们就先忽略掉吧!我觉得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好好讨论一下,我们要给顾上尉准备一个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吧!”
听到这,王田香便立刻眼珠一转,随即便急不可待地把已经在心里默默谋划了许久的计划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