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噬神者
在短暂的寒暄之后，冯世抱起用手遮住双眼，却把手指岔开的结衣，然后用力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将她抱在胸前，不让结衣看到自己的脸。
因为那是一张疲惫的脸。
殴打怪物并不能让冯世感到快乐，那只是向更弱者宣泄无能的狂怒，等怒火散尽，留下的只有空虚和疲惫。
他确实很讨厌尼古拉斯，讨厌尼古拉斯那种压抑自我意志，把生命信仰托付给神灵的生活方式。
神并不可靠，冯世已经深刻认识过这个道理了。
——若是神灵只是更加伟大的生命，那所谓的信仰不过是舔上去当工具人，连狗都不如，至少对于很多家庭狗都是特殊的家“人”。
——若是神灵没有人格，只是纯粹的现象，是完美无瑕的逻辑，那信不信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自欺欺人！
因此，冯世想正面击破尼古拉斯，把他摁在地上，告诉尼古拉斯镰刀锤子的伟大，以及求人不如求己。
狗屁的神灵！
神灵会在乎人类的死活吗？神灵只会按照自己的内在逻辑行动，只是偶然和人类站在同一边，但这从不意味着神灵和人类利益与共，更不意味着神灵会尽心尽力帮助人类创造更加美好灿烂的明天。
想要幸福就自己去追啊！想要美好的未来就自己去创造啊！只是跪在地上恳求是没有用的！
从来都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希望从来都在自己手上，只有人类实现的奇迹才是人类渴望的奇迹。
但这一切都被希兹克利夫毁了！
再一次，冯世感受到了被安排的恶心。
就像在泥沼中挣扎，越是用力就陷得越深，沉进已经注定的结果。
就像……就像是上个世界那样！
对了，qb当时是不是说了一个非常特殊的词语？那是什么来着？
“先……知？”
冯世咀嚼着这个名词，面色骤然狰狞。
原来是这样吗？虽然早就猜到奈亚子在魔法少女小圆的世界有所行动，可冯世却从未想到奈亚子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教导qb制造魔女的方法，以此孕育灾厄的种子。
——交给茅场晶彦完全潜行技术，以此铸就培育种子的花盆。
哪怕是用最低限度的思考回路，冯世也知道培育那本质上是魔女聚合物的种子最好的肥料是什么。
灾厄和绝望！
天知道红名玩家毁了多少公会，又制造了多少生离死别；猎人工坊的拆分和重塑又让多少人惶恐不安，对未来忧心忡忡，甚至深陷绝望？
以血浇灌，以绝望滋养。
于是种子的根系越发庞大，并隐隐出现了发芽的征兆。
这就是为什么完成补偿任务的另一个条件是杀光所有人，因为一万人在濒死前的愤怒、悲恸和绝望和灵魂足以催生种子，令其发芽。
挣扎的是人类，遭受磨难的是人类，最终死去的也是人类，高居幕后的奈亚子横竖都不亏。
可以预料，要是尼古拉斯没有相信那个直觉选择来杀他，希兹克利夫依然会恪尽职守，比绝大部分深渊骑士都要努力工作，奉献自我，辅助尼古拉斯制造更多的绝望，带来一场又一场的动荡，竭尽所能压榨玩家。
真是令人作呕！
“团，团长？”亚丝娜颤巍巍地呼喊，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她本不该这样惊慌失措，可那一瞬间冯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狰狞，就像是恶鬼在冯世姣好的面孔下挣扎，意图突破这幅皮囊。
可在她呼喊完后，恶鬼消失了，温和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冯世脸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亚丝娜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安心。
原来团长也会害怕，也会愤怒，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难以触摸的存在。
“回去吧。”冯世向亚丝娜伸出手：“已经很晚了。”
“嗯……”亚丝娜轻轻点头，握住那只伸出来的手，左手单臂抱起西莉卡。
来自游戏的力量属性补正让亚丝娜轻松地完成这些动作，两人牵着手，一人抱着一只萝莉，在昏暗的走廊中，慢悠悠地向更深的地方走去，却没有半点旖旎可以介入的间隙。
亚丝娜只觉得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块石头，冯世的肌肉前所未有的绷紧，就连一直保持温和笑容的脸都冰冷如钢。
亚丝娜打了个寒颤，她意识到自己安心的太早了。
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很快，冯世的房间到了。
打开门，从亚丝娜手中接过西莉卡，冯世抱着两小只面向亚丝娜，在亚丝娜纠结的神色中轻声道：“辛苦了，不过别忘记通知启太我已经拿到复活道具，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复活幸。”
“嗯。”亚丝娜轻轻点头。
“那么，晚安。”
说完，冯世走进房间，顺势用脚关上门。
看着冯世消失在门的那边，亚丝娜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却无法消退。
想要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丝娜怔怔地看着关上的门，伸出手，却停在半空中，始终没能敲下去。
门的另一边，冯世操控无形的触手，把两小只平稳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自己倒在沙发上。
闭上眼，意识逐渐下沉，就像是进入了冰凉的海水，怪异的咸腥味充斥鼻腔，就像是沸腾的脓液。
鲸歌般悠扬旋律低低地响起，追随这熟悉的呼唤，冯世的意识在漆黑粘稠的海洋中下沉，穿行。
身边似乎有无数庞然大物游过，带起瞬息的洋流，亦或驻足观察，只余沉重的心跳在耳旁回荡，彰显它们并未离去。
但这一切都没有阻挡冯世下沉的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突破了什么界限，下沉变成了上浮，海水也由冰凉变得温暖，然后炽热，游过身边的巨物也消失不见，就像是进入了另一处生态。
冯世睁开眼，巨大的石门矗立在此，被越发繁密的树根包裹，就像是一个连接诸多血管的怪异心脏。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来检查新出现的卦象的。
冯世一脸不爽地继续向上游，很快，他来到了热量的源泉，一片炽热的白色火海。
这绝对是颠覆人类常理的景象。
无法分辨上下的深海，一处疑似海床的平面静谧地燃烧着，满是苍白的火焰。
如果不是那庞大的热量，冯世甚至会怀疑这片苍白的火海不过是一场盛大的幻觉。
不幸的是，这些都是真的，而且火焰的起源还是他最讨厌的存在之一。
那是源自圆神的白焰，进入他身体之前是粉白色的，不过烧着烧着就变成苍白的色泽，若是不过分苛责，这也可以算是神秘学上的“焰色反应”。
如果可能的话，冯世绝对不想使用这份力量，可是在魔女之躯被抓去当U盘的大前提下，唯数不多空出来的力量中，除了不能在明面上大肆使用的精神力触须，就只剩下这些苍白之炎了。
好歹用这是“离”卦象吸收再生成的力量说服自己，冯世勉强接受了这些苍白之炎，但仅仅是这些苍白如正义的火焰没办法达成他想要的目标。
他要结束这一切，为此他可以忍受一些原来不能忍受的事情。
像是喝超苦的中药，冯世垮着脸冲进火海。
随着冯世不断深入，火海的颜色也在逐渐变化，越来越接近粉白色，在突破一层火墙后，火焰突兀的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横亘在那里，活像有一枚陨石曾经坠落在这里。
这便是火海的最中心了，所有的苍白之炎都是从这里孕育扩散开来的。
不过冯世知道，造就这个大坑的并不是什么陨石。
滑到坑底，冯世不情不愿地蹲下身，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极度不情愿地捡起一枚粉色的箭头。
然后狠狠刺入身体！
接触血液的那一刹那，箭头炸碎，化作一团蠕动的粉尘，进而疯狂旋转，搅动大气，掀起狂风。
于是火海欢呼！
无数宛如星辰的光辉升起，追随那旋风汇聚在一起，撕裂了近乎凝固的黑暗，令希望的光芒在此萌发，成长，最终铸就无可估量的圆环。
潜藏在火海中的意识随之苏醒，带着无尽的慈爱凝视矗立在深坑中的冯世。
于是便有呢喃响起，萦绕在冯世耳边，诉说着神的仁慈。
这是你的救赎，所以祈祷吧，一切的苦难都将离你而去。
“但是，我拒绝！”
瞪着双死鱼眼，冯世拒绝了圆环之理的邀请，却死死抓住旋风的一角，令整个圆环都为之停滞。
凝视那模糊的幻影，咧开嘴，露出癫狂的神色：“我受够了！”
受够了你们的自以为是，受够了你们的操弄众生，所以……
扼紧神的喉咙，在那绝美的脸错愕的神色中，冯世近乎呓语。
“我要吃了你。”